眼睫微微轻颤,拨动眼里那一层微光,长吸一口气,微光便散了,放下两手双眼平视。什么也没发生过。
下午三点,一抹斜阳穿透窗扇,沿着书房照进客厅。
宽阔而敞明。
茶喝到一半,何景深又翻了个节目,讲述古罗马历史的纪录片,一样是对着里面的建筑物在出神这大约是所有建筑师的通病,无论在什么样的时候、什么样的地方,最能吸引到他们的永远是建筑和建筑所处的环境而陈轲已跪了整一个半钟头,除却中间吃皮带的几分钟,就一直地跪在这。
这正是最最难熬的时候。
小腿僵硬,大腿发酸,膝盖里好似有几把锥子不要命地在那搅,冷汗一粒粒渗出鬓角,隔一阵便有一两颗滚下。
臀肉上的伤,胀痛难忍,被汗水一渍,随时像千万只蚂蚁在钻。
脸上也疼,让人总忍不住想去揉一揉,眼深闭着防止汗水浸进去,两手死攥着裤腿,除却略有些躁乱的呼吸,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过多久何景深关掉电视,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右手翻转着遥控器,过一会扔开,道:“体检报告。”
陈轲蓦地睁眼。
何景深又往前坐了坐,漫不经心地:“我还没去看。”
陈轲颤了一下。
随手打开PAD,翻到某条微信里的消息,何景深道:“我找了靠谱的人,要了你的体检原始结果。这什么HB偏低轻度贫血,胃镜下见弥漫性充血浅表溃疡,ASTALT非正常升高,肺部纹理显著增多。你上哪弄这么多毛病?”
说着说着就皱了眉,语气里夹着刀。而陈轲没敢答话,这不是在问他问题。
一粒汗,晶亮亮地,沿着一撮湿发滚落下颌,悬悬地坠着。
看一阵微信,确认是把陈轲的身体状况信息捋清楚了,何景深又笑:“不过也好。正好趁这个机会一起治治,你说是么?陈总?”
听见陈总两个字,陈轲抬眸,细不可查的一颤。
汗滴落下,在地上漫成一小滩。极沉的吸气声,答:“是。”
何景深看他一眼,照着微信上的消息继续念读:“嗯,据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原因是饮食和作息不规律,过度饮酒、过度吸烟、缺乏锻炼……可以统称为欠揍。别的病我帮不了你,但欠揍这毛病……”
笑:“你可真找对人了。”
陈轲咽了口唾沫。
又点了点头。
进厨房取工具,一道道擦干藤条上的水,回到客厅,花花绿绿的电视已关了,茶几上多了两样东西。
一包未拆的纱布。一卷五公分宽的透明胶带。
眼睛像被什么给扎了一下,凉悠悠地吸了口气,从那边走过来。
放下藤条,在老师面前跪下,帮老师理袖子。隔这么久时间早垮下来了,总需要从新打理。陈轲问:“现在就捆吗?”
何景深道:“待会。”
这是给下一顿准备的。
陈轲明白,拿起一支藤条双手递上,揪着眉起身,一把将裤子全扯下去,索性脱地上。
腿刚从裤管里迈出来。风,烈风,卷飞衣角直落到肉上,啪!
陈轲在那一停,慌手慌脚扑上沙发,绷紧臀线调整呼吸。
何景深道:“受不了早说。”
说话的同时抽下第二记,和刚才那道紧并在一起,顷刻在腿根上生出两条青紫的棱子。陈轲抓起抱枕,颤声:“嗯。”
又连着两下,何景深开口,懒得和人废话似地:“知错?”
陈轲点头,强忍着消不下去的疼痛:“知道。”
“错在哪?”
陈轲:“我,不该辜负您的好意。”
藤条。一点水分都没有。
“不该欺瞒您,有什么问题应该和您沟通……直说。”
又一记藤条。
“该,好好规划时间,锻炼,还有生活作息。”
再一记,抽得极狠,抽在大腿当中,破皮了。
陈轲没动,硬挺挺地趴着,过两秒才开始猛烈地喘息,肌肉放松淋漓的汗从毛孔里迸出来,整条衬衫都贴上了肉。
痛声说:“对不起……”
是真的疼,真的好疼。臀上,腿上,受伤的地方像着了火一样,随时要烧到骨子里的疼。埋脸将额头上的汗水抹了,平缓呼吸,转脸才发现何景深站在那,在电视屏幕的反光里,仔细观察手里的东西。
藤条。竟然弯了。
掰一掰扯直却又弯回去,何景深微敛了眉头。
陈轲,极小心扭过脖子偷看了一眼,一点一点磨蹭回原位,胯骨抵上扶手。
环住抱枕,随时准备再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