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梦见好多人,好多地方,好多事。

特伦顿的街头,贫民窟的酒吧,通往P镇的那条柏油马路,梧桐落叶潇潇洒洒。

都是些很熟悉的,真实的,与记忆全没有出入的最后一幕是P大校园,小镇深处那幢低矮的小楼,木窗,藤蔓,办公室里满地图稿,弥漫着古旧和灰尘的味道。

印籍学姐在那里说话。

一口流利的阿三腔。

“你问那支笔?噢我想你真的问了正确的人。”

“那天我路过办公室,正好看见Mr.Li和何先生。是何先生先向Mr.Li跪下,然后Mr.Li才提出要那支笔作为交换。”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认为你不能责怪Mr.Li这件事,这是何先生自愿和他进行的交易。现在你已经毕业,交易也已经结束,你怎么能这样无理取闹,去向Mr.Li要那支笔呢……”

“噢。陈?陈?”

?

醒了。

烧也已经退了。又出一大身汗,心跳得像从万丈高空坠落。

视线聚焦,扭头便看见床头柜上的镜盒,摸过来掰开,纸片还躺在里面。

悲伤。

无限的悲伤,狂乱的悲伤,足以令人窒息的悲伤,像海啸,像雪崩,不可阻遏地奔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

一霎间他想起什么,风浪平了。

有什么关系呢。他对自己说。

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

该还您的,我迟早都会还给您。哪怕您根本不曾向我索求,哪怕在这之前还有很长的路,哪怕……

放下镜盒回眸一看,午后的风吹乱纱帘,那一天苍蓝悦目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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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 <十九>

◎报告陈总他不知道!还有邓总监赵总监李总监联名建议黄舒这个人用不得,请求您赶紧把他调走!◎

十九号,雨,周四。

下午何景深出门开会,陈轲从床上下来,站飘窗边打电话。

只披着居家服难免就冷,凉风一吹,胳膊上起了层疙瘩,攀过去把窗户给关了。

雨声隔绝。水染了窗,一帘朦胧的灰色。

电话通了,又从飘窗边折返,趴回床上。

“是我。”陈轲道。对面是熟人,云地投资的云和医院院长,主任医师,他的私人健康顾问:“下周末,我可能会过来做个体检。”

那头:“哦。”

懒洋洋地。

陈轲又道:“给我出份正常的报告。”

“哦?”

陈轲解释:“不要有那些奇怪的箭头。什么缺这缺那的。单独出一份。”

又补充:“不正常的也来一份吧。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两秒,对面问:“给谁?”

陈轲啧了一声,手机开着免提搁枕头上,慢悠悠点一支烟出来。

懂了。对面回答:“行吧。”

话筒里又拖起散漫的尾音:“下个月是你的定检期,提前一个月也好。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你这岁数还能免疫力低下……”

陈轲把电话挂了。

晚上又多请两天假,吃过饭他径直回了卧房,想帮着洗碗,何景深不让。伤还没好站都站不稳,逞什么强。

看书,电子期刊,国际建筑学会下属刊物,来自世界各国尖端建筑学家的最新作品与成果。

里面有他的作品。OPod Tube House,水泥管公寓房。直径两米的水泥管道,每两根水管组合对接构成1000平方英尺(约92.90㎡)生活空间,可用于解决城市人口密集区域居民住房问题。

作品被排在杂志封面页,名称下方有相应的获奖信息:收入世界建筑名录,提名2018年度国际建筑奖,节能与高效建筑奖项。

只是提名。颁奖典礼年初举行,不出意外地又一次落榜毕竟世界顶级奖项,国际建筑学会的入会门票,评委里还有个看他不对眼的人叫李成同。哪有那么容易。

鼠标滑到自己的页面,看见那些圆圆胖胖矮小的房屋,眼不见心不烦,叹了口气迅速拉下去。

星期五,伤收了口,肿也基本上消了。陈轲终于能下床乱走。

晚饭过后更衣出门,避开人多的操场和主道,和何景深沿着滨江路散步。

空气潮湿,凉而沁人。连日阴雨积下的水洼映出一片片晃晃灯影。树梢偶尔有水珠滴落,滴进水洼一圈涟漪,滴入草丛悄而无息,滴落在人头顶,啪嗒一声。

春虫在叫,静幽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