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响起享受的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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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出两手陈轲打开镜盒,借条摸出来又读一遍,一把抓手里,问:“老师,我可以把这个撕了吗?”
“不可以。”
刺啦两声,纸张从当中裂开,两半,四半,陈轲解释:“您答应我一个请求。”
借条、承诺,同一张纸一起被撕碎。
何景深埋头给毛巾浸水,拧干,毫无波动:“该还你的我都会还给你。撕也没用。”
镜盒又给合上,啪的一声,很响。
碎纸都塞在里面。
陈轲攥住枕头,像鸵鸟一样整一个脑袋都蒙了进去眨眼间他又抬起头,重复何景深的话,堵着口气似地:“该还您的,我都会还给您。我也会还给您。”
转脸,面对那束透窗的光,右手在半空里比划。手指分割视野,岁月和空间,过去的,现在的,太平洋东岸和西岸的,都会还给您。
竟又笑了起来。
何景深看他一眼。
他手上一直在动作,仔细得就像伺候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儿,擦了背又给人擦起胳膊。毛巾走过的地方陈轲的皮肤泛出晶莹的水光,白得像玉奈何皮肤下面便是凸起的骨线,一点结实的肉都摸不到,真是太瘦了。
“多久没出去动两下了?”
户外锻炼也是陈轲的功课。必修课。游泳攀岩网球羽毛球乒乓球,定时定量项目自选何景深什么都能教。当年陈轲呆在他身边,敢在这上面偷懒是要吃戒尺的。
现在嘛,陈轲有工作又住得远,没怎么管了。就忽然想起,随口问问。
陈轲抽了口气:“一年。”
“忙?”何景深问。没什么语气。
陈轲点头:“嗯。”
忙,是真的忙。昏天黑地的忙。去年年初忙到年末,年末忙过春节,春节忙到现在。这周末多半又要加班,年假都在加班,挨了打也要加班,加班,加班,加班,加班。
想到加班他又看向飘窗,那些堆着的衣物,笔记本电脑也搁在那。“老师……电脑。”
何景深放下毛巾,把电脑搬过来,连上电源线。
陈轲翻开屏幕,进入工作模式。
何景深又问:“带病加班也是集团规定?”
陈轲答:“嗯……”
敲开云地云通讯,登录,新消息像泄洪一样漫出来。右手触摸屏幕缩小弹框,一条条瞟信息,左手点开一排PDF,搁在屏幕左侧,一边打字一边读文件。
如果不是发烧,他还能开个绘图软件摆后面当成屏幕背景,随心所欲切过去划拉几笔。画画就成了草案,再画画就成了详案,改一改就能拿出去用,未准就得个什么奖……
何景深看得直皱眉,没忍住敲了他后脑勺一下,没怎么用力的。
陈轲唔地一声,抬手去抱脑袋:“对,对不起……”
“事情再忙也分先后。是不是还要我教你怎么规划时间?”
陈轲猛一个激灵,撑起沉重的眼皮:“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屏幕上程序已全给关掉何景深给他关的。蔚蓝如洗的背景照映出来,大洋彼端的西海岸,礁石,日落,风吹着海浪铺上沙滩。
“看电影,刷剧,要不找游戏玩。退烧前不准加班。”近乎命令的语气。
陈轲点头:“嗯!”
合上电脑摸到手机,一本正经扫朋友圈。
何景深缓了一下,神情平和下来。
拾弄拾弄是已经给擦好了,一点泥渣儿都没剩。给陈轲掩上被子,又摸摸额头,还是烫手。
才打几下就烧成这样。什么毛病。
“有空去做个体检。”
“老师……去年底我才”
“就下周末,留好时间我陪你去。”
陈轲没声了,眼神乱晃了一下,憋着什么话不敢说似的。
何景深目光落下来:“怎么?”
于是陈轲挤一个笑,满脸不好意思麻烦您的样儿:“好。”
“你这烟瘾,自己想办法控制。回头有空我帮你戒了。”何景深又道:“还有这爱出风头的毛病。我的事你也少插手下次就不是欠条是藤条,懂?”
陈轲放手机,无与伦比的认真:“嗯。懂。”
何景深冷笑信他真懂才有鬼了埋头把床头柜整理一遍,抱起衣物端起水盆,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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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过饭,咖喱煮肉,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太多,又喝掉小半杯水,陈轲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