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深斜眸,恰好捕捉到这丝微弱的动静,不着痕迹地笑了那一下。
“差不多就行了,别老和自己过不去。”
他从餐椅上起身。一摞把餐具堆进水槽,擦过桌子又进了书房,关上房门。
八点十五。不知是有什么事,何景深出来一趟。
恰好目睹陈轲爬上沙发的过程。
赶忙上前来帮了一把,拽着人胳膊上了沙发。然后便迎上陈轲的笑,一丝慌乱下歉意的笑。
“想通了?”何景深问。看见茶几上的文件袋,弯腰拿手里。
陈轲点头,埋进臂弯喘息不已。他跪不住了,实在跪不住,再跪下去只会给老师添麻烦。这也能算是想通吧。
盘点装订整齐的文件,取出正好需要的那一份2018年度职称评定通知垫着文件袋翻上两页。稍一抬眼,便看见陈轲身上那些伤:殷红的,青紫的,当中凝着几道血迹,交错蜿蜒,令人心惊。
何景深不禁就蹙了眉,“等会。别动。”
陈轲又点头,“嗯。”
放下东西对直进厨房,洗手,取冰袋,拆开纱布和双氧水的包装,回到客厅又翻出药盒,给陈轲治伤。
过程都很熟悉,疼痛也很熟悉陈轲咬着抱枕,直接给疼得脱了力,浑身透湿。
何景深递来两粒白药,陈轲没动。
索性把胶囊塞嘴里,喂陈轲喝水。
那双眼终于慢慢睁开,眉头舒展,水光里竟一抹淡淡的笑。唇畔牵扯,喉结耸动,口型似乎是一个谢字。
何景深颔首,表示他看见了。
又把手机给放过来,陈轲的手机。
屏幕恰好在这时亮了。
勿扰模式,没有震动和声音,微信语音电话。
画面显示熟悉的头像,两人都知道的名字。刘雨涛。
陈轲赶紧地要接,奈何只手指颤了颤,眼睁睁看着手机被拿走。一丝凉气在肺腑里打转。
何景深淡淡看过来一眼,声音压抑而低沉:“是我,何景深。”
“小轲在我旁边。他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说。”
陈轲微抬着头,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
只得倒下去。
啧。
又听何景深道:“我刚和他聊了聊,他说不会追究你责任。派出所那边也没有立案。这事就这么结了,你别往心里去。”
“还有,你换导师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许成教授已经答应了。这段时间有空,记得多和许老师联系。”
刘雨涛在电话里道谢。
何景深笑了一下,极没有温度而客套的,“不用了,没事。以后好好跟着许老师读书,脑子多用到正事上。”
一下把电话挂了。
陈轲竟有点转不过弯。两眼讷讷地睁着。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追究责任不责任对了,还没问支票是怎么到老师手上的呢,总不会是死胖子自己交出去的吧?
但他不敢开口。说不说是老师的自由,他可以回头再去问死胖子。结果也一样。
手机放了回来,锁着屏。何景深起身,神色显然就平和不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轲怔住。又点头:“嗯。”
“你存钱的这家银行,兑取大额支票需要单位签证。那小子来系部开证明,正好就给我逮着了。”
槽点太多简直无从下口,陈轲不禁就摸了摸额头。
低声道:“这样……”
手还在打颤呢,于是又放下,搭在枕边。
后面的事已然不必再提。包括是怎样盘问学生,包括刘雨涛到底都说了什么不用说陈轲也基本能猜得到。
何景深从来不多废话,只问:“感觉好点了?”
陈轲点头。
“饿了没?我去给你煮面?”
仍是点头。笑。
“好好呆着,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于是那笑意就更开了,完全不像刚被揍扁的样子:“嗯!”
煮面,空心意面,煮面的同时拌沙拉,拌好了和面一起端出来,喂给陈轲吃。
陈轲没有拒绝被喂,毕竟趴着吃不方便,而且还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