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甜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绷着一根弦。味道是有了,可保温呢?这天还是凉,饭送到工友手里,凉了可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小厨房里热气蒸腾,人声鼎沸。
姚婶指挥若定:“火再旺点!肉收汁!米饭好了没?起锅!”
阿武和柱子把蒸笼抬下来,雪白饱满的米饭粒粒晶莹,散发着诱人的米香。铁蛋他们飞快地把热腾腾的米饭和冒着油泡的红烧肉、炖得软烂的土豆鸡块,分装进铝饭盒的隔层里。
青甜则忙着把装好盒饭的铝盒,小心翼翼地放进保温桶里,每放一层,就盖上一层厚厚的、用新棉花缝制的棉垫子,再压上一层饭盒,最后盖上沉重的保温桶盖,外面又严严实实地裹了好几层厚棉被。
便民社门口,姚小六已经支起了一个简易木架子,挂了个硬纸壳牌子,上面是青甜用红漆写得歪歪扭扭几个大字:“青家盒饭!一荤一素一主食!热乎实惠!”
十一点刚过,下早班的工人和放学的学生开始涌上街头。
姚小六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地吆喝起来:“青…青家盒饭!新开张!热乎的!红烧肉!土豆鸡块!香米饭!管饱实惠!来尝尝啊!”
他吆喝得有些生涩,但“红烧肉”“热乎”几个字眼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几个相熟的工人凑过来:“小六?你们便民社改饭馆了?”
“嘿嘿,刘哥!尝尝?我娘掌勺,味儿绝对地道!”姚小六赶紧掀开一个保温桶盖子,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和米香猛地冲出来,瞬间勾住了那几个工人的魂儿。
“嚯!真香!这红烧肉看着就带劲!咋卖?”
“三毛五一份!肉管够!米饭管添!”姚小六报出青甜定的价。
“三毛五?比食堂贵一毛……行!来一份!尝尝姚婶的手艺!”姓刘的工人爽快地掏钱。
第一份饭卖出去,像打开了闸门。闻着香味儿过来的工人越来越多。姚小六忙得脚不沾地,收钱、递饭盒,嘴皮子也利索起来:“拿好您嘞!小心烫!吃好了再来!”
另一边,阿武蹬着装满保温桶和饭盒的三轮车,带着柱子,直奔附近的一个机械厂门口。
正是下班高峰,厂门一开,乌泱泱的人群涌出来。阿武停好车,柱子麻利地掀开保温桶盖,那霸道的肉香瞬间成了最有效的广告。
“盒饭!热乎盒饭!一荤一素!三毛五!”柱子扯着嗓子喊。
“啥饭这么香?”工人们围了上来。
“青家盒饭!便民社开的!肉多量足!”阿武沉稳地补充。
很快,阿武的车子也被围住了。工人们看着铝饭盒里油亮诱人的红烧肉、炖得入味的鸡块土豆、雪白喷香的米饭,纷纷掏钱。柱子负责打饭收钱,阿武维持秩序,忙而不乱。
然而,问题很快暴露。尽管裹了厚棉被,送到稍远地方或耽搁了时间的盒饭,摸上去只是温温的,远不如刚出锅时烫手。几个学生买到饭,嘀咕了一句:“还行,就是不够热乎。”
消息传回便民社,青甜眉头微蹙。姚小六有点急:“青姐,这咋整?天还凉呢,饭凉了可没人爱买。”
青甜看着还剩下的几个保温桶,沉吟片刻:“棉被再加厚一层!阿武,你们送饭的路线再优化,挑近路,蹬快点!定点的地方,我让小六提前烧一大锅热水,饭盒送过去先泡热水里保温!另外,”她看向姚婶,“明天开始,炖菜汁多留点,盖在饭上,也能保温!”
她快速决断,条理清晰。姚小六和阿武立刻照办。
与此同时,在胡同另一头的军区大院里,阮婉婉正磕着瓜子,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样板戏。
李秀珍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婉婉!听说了吗?宋青甜!便民社那个!她改行卖盒饭啦!就在店门口支摊儿呢!跟街边要饭的似的!”
阮婉婉吐出瓜子皮,嗤笑一声:“哟!状元娘子挎饭筐?新鲜!也不嫌丢份儿!她那细皮嫩肉的,会做啥饭?别把街坊吃拉肚子!我看啊,就是瞎折腾,赔死她!”
“可不是嘛!”李秀珍附和,“卖饭能挣几个钱?累死累活,还不够丢人的!你看她找的什么人?姚小六那个混混头子,还有他那个寡妇娘!啧啧,能做出啥干净东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之能事,仿佛已经看到了青甜灰头土脸收场的模样。她们没注意到,空气里似乎飘来一丝若有若无、极其诱人的肉香。
阮婉婉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烦躁地又抓了一把瓜子,磕得更响了。
第101章 卫生检查,报应!李秀珍投湖
“青家盒饭”的灶火,算是彻底点着了城东这片的天。
起初只是便民社门口排起的小长队,姚小六那带着点江湖气的吆喝:“青家盒饭!热乎实惠!肉多量足!”,像块磁石,吸引着下工的工人和放学的学生。接着是阿武蹬着那辆加装了厚棉被保温桶的三轮车,成了几个大厂和中学门口最受欢迎的风景线。
那三轮车一停,盖子一掀,霸道浓烈的肉香混合着米饭的清香,如同无形的钩子,瞬间就能聚起一圈人。
“给我来一份!要红烧肉的!”
“土豆鸡块!多浇点汤!”
“米饭!多盛点米饭!”
……
“别挤别挤!都有份!”
阿武沉稳地维持秩序,柱子麻利地收钱递饭盒,铁蛋在旁边帮忙掀盖打包。
工人们捧着沉甸甸、温热的铝饭盒,掀开盖子,那油亮红润、颤巍巍的红烧肉,或是裹满酱汁、炖得酥烂的土豆鸡块,配上粒粒饱满、晶莹透亮的白米饭,一口下去,肉香、酱香、米香在嘴里炸开,熨帖了饥肠辘辘的胃,也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嚯!这肉炖的,真地道!软烂入味,一点不柴!”
“这米饭也香!跟我老娘用柴火灶焖出来似的!”
“比食堂那猪食强一百倍!贵一毛钱?值!”
……
实实在在的好味道,口口相传的速度快得惊人。“青家盒饭”的名声像长了翅膀,飞遍了附近的工厂车间、学校教室。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光是预定单,姚小六记了满满一小本。
后厨彻底成了战场,两口大铁锅从早到晚咕嘟着,蒸汽弥漫。姚婶挥着大铁勺,指挥着柱子、铁蛋和后来加入的两个兄弟媳妇洗菜切配,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全是汗,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和满足。钱挣得是辛苦钱,可踏实!
青甜也没闲着。她坐镇便民社柜台,一边应付着日常生意,一边处理盒饭的预定和账目。
便民社的粮油调味品,尤其是老刘头那优化过的酱油醋,消耗量激增。姚小六数着越来越厚的钞票,嘴角咧到了耳根,走路都带风,见人就吹:“跟着青姐干,有肉吃!”
然而,树大难免招风。这股“青家”的炊烟,飘进某些人鼻子里,就成了扎心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