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出身中原,对此番变革颇有见地。即便安归领兵在外,她仍能同毕娑将这一系列变革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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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归率军赶回?G泥城时,是毕娑带人在城外迎接的。
安归满怀期待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半晌,毕娑才善解人意地解释道:“王后娘娘前日刚离开?G泥,眼下只有臣来迎接您回宫。”
安归大惊失色:“阿宴离开?G泥做什么?”
他又惊又惧,生怕自己不在王宫这几日出了什么变故,令阿宴孤身一人落入什么危险之中。
毕娑回答他一切安好后,安归放下心来,但神情也低落下来,任凭战马慢吞吞地向王宫走去,语气不自知地沾染了几分委屈的色彩:“她不是说等我一起去看玫瑰开花么?难道阿宴忘了……”
毕娑欲言又止,而后言简意赅道:“陛下,您处死阚首归的消息传遍西域后,于阗国不仅送来了国书,还送来了珍宝和……美人。”
“这本不要紧,王后娘娘知道您没有接纳这些美人的需要,就做主把她们送回去了。但过了两日,乌孙也送来了两名女子,最要紧的是,其中一名是乌孙现今君主的亲妹。”
59. 第五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西域偏远小城城外的黄土路边, 坐落着一间破旧而朴素的木屋。木屋本应是门的位置上扯了一块粗布,布上写着“酒食”。由于年头太久,字已经剥落掉色, 整块布正在西域干燥凌冽的风中上下翻动。
掀开那块粗布走入店中,便见屋内极其昏暗,只有两三只快要烧尽的蜡烛,全都集中在柜台和角落的一张饭桌上。
掌柜是个枯瘦的西域男子, 正站在柜台后战战兢兢地看着角落那张饭桌旁的两名女子。店内还有几名作平民打扮的男子,皆低头饮酒, 默然不语。
角落里那张饭桌旁的两名女子正同看一张羊皮卷。其中一人是胡女长相, 高鼻深目,另一人却是年轻的中原女子, 皮肤娇嫩,便是衣着朴素也十分美貌。
胡女看了看那羊皮卷,开口道:“姑娘,咱们再向西行, 便出了姑墨国故地, 不在楼兰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中原女子仔细研究了一番羊皮卷, 问道:“那是疏勒国了吗?”
她啃着手中的胡饼, 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给噎到了,几欲干呕, 连忙端起桌上的葡萄酒将饼顺了下去。
“也不是。”胡女想了想, 回道,“这一带罕有人至,所以乌孙和疏勒的界限也不是很分明。”
中原女子点头:“那我们仍旧依原计划向西,去看一看。”
说罢, 她用炭条在羊皮卷上画了些什么,而后将那张羊皮卷卷好收入怀中,开始同胡女专心用饭。
似乎是有了被噎住的教训,她没有再直接将胡饼送入口中,而是撕了一小块下来,去蘸了蘸桌上一只碗中依?A推?]的牛乳,待到胡饼软了些,才吃下去。
那牛乳很特别,是西域人才有的吃法,经过发酵之后有些酸味,很得她心。
胡女看着桌上的饭菜,出言劝道:“姑娘怎么这一路吃得越来越素淡了,不然要些荤食?乡野小店做的虽然肯定不比家里精致,但您平日里最喜欢这些,好歹也吃一点。”
中原女子连忙摇头,为了维护店家的尊严,还特意凑过去同胡女小声说道:“不要,前几日只是闻了闻,就腥得我想吐。”
她话音才落,屋外忽而响起一阵马的嘶鸣之声。而后有一名身着楼兰官服的掀开布帘,大步踏入店内,他身后还跟着几名侍从。
那名男子在屋中环视一周,见到角落里的两名女子,立即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行了楼兰礼节,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羊皮卷,双手奉上:“王后娘娘,这是陛下的亲笔信。”
店中的两名女子正是燕檀和萨耶。
此地是姑墨国故地与乌孙国的交界之处,而眼前身着楼兰官服的男子正是负责管辖此地一应事务的主簿。燕檀几日前来到此地时曾与他见过。
而柜台后两股战战的店家心中似乎是终于有一块大石落地:果然,这些突然出现在他这偏远小店里的人,就是亲巡的王后和侍从。
萨耶站起身来接过那羊皮卷,而后再递给燕檀。燕檀没有说什么,将羊皮卷展开,看到上面用并不熟练的汉文写了几句话。
若不是主簿同她说这是安归的亲笔信,她甚至分辨不出这是谁的笔迹。这字迹同他书写?衣?文时全然不同,运笔生疏而别扭,简直像是中原小儿才习字不久时的作品。
燕檀想到,这大概是安归回?G泥之后得知她出走,特意学来向她撒娇示好的。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奈何太急,时间不够,看起来十分有趣。
她读完后微微笑了笑,又将羊皮卷收了起来,向那主簿微微颔首。
后者再次行礼后,便退至店外。
萨耶虽在一旁未发一言,但燕檀分明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于是言简意赅地同她分享道:“陛下说已经将乌孙送来的全部礼物遣送回国,他甚至都未曾见那两名女子,令尹毕娑可为证。而后唤我回?G泥去。”
萨耶听闻这一番话,自从?G泥离开后便忧心忡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些许轻松和笑意,连忙问道:“那娘娘,咱们眼下便启程回?G泥去?”
“不,”燕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将原本要做的事情做完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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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宛国的东部边境折返,穿过乌孙国与疏勒国之间的狭长地带,又再次经过姑墨国与龟兹国故地,最终一路向南,燕檀有意加快行路速度,也才在近两月后返回?G泥。
“臣可以作证,陛下的确未曾见过那两名女子,便命人将她们遣送回乌孙国去了。而遣送的具体事宜还是臣一手操办的,陛下半点都没有经手。”
王宫中的炉火烧得正旺。每人面前的案桌上皆摆着精心烹制的烤肉、酪浆、石榴和菠?J菜,玛瑙杯中是冰雪湃过的葡萄酒。
安归乖乖坐在上首,听罢毕娑的证词,转过头来满怀期待地看着燕檀。
燕檀一手支颐,终于忍不住笑道:“陛下做得不错。”
安归方才忐忑的心这才算安定下来,眼中神色不由得变得明亮,连忙趁机问道:“阿宴离开?G泥这么久,又是所为何事?”
燕檀令萨耶呈上一张羊皮卷,解释道:“我听闻陛下攻下高昌之后,乌孙未曾表示臣服,或是有交好之意,便托令尹大人将楼兰现有的西域诸国舆图都送一份到我这里,见这些舆图上除楼兰和于阗之外的地方皆有许多标注不明,甚至仍是空白,便问了问令尹大人,果然得知那些地方皆是因不甚知悉,才未在舆图上好好画出。”
“于是我便借由亲巡的名义走访了乌孙与诸国的交界之处,暗中探查了他们的部落、草场、马匹、驻军等布置,重新绘制了舆图。”
燕檀道:“我知晓若是陛下将那两名美人送回乌孙,便是意味着陛下不欲同乌孙王并存,楼兰与乌孙之间迟早必有一战。希望这份舆图能助益楼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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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罢,毕娑便识趣地告退。燕檀在宫人的伺候下沐浴过后,回到寝宫,见安归正坐在灯烛下,对着那副新舆图凝眉沉思。
她走过去,安归抬起头来问她:“阿宴,我自然是十分感谢你此番替我思虑周全,又不惜长途劳顿,为我排忧解难。但……夫妻间应当坦诚相待,对不对?你当日离开?G泥,真的没有拈酸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