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迹古板,一笔一划的?楷书,绝不是她的?笔迹。纸张尤新,墨迹干涸,应是近期抄的?经书。
在佛堂外等得太久,真正当面?追问?起来,声线反倒很平静。
“让我等在门外,一去?半个时?辰之久。不去?见傅母,却来此处烧手书佛经? ”
章晗玉弯了下唇:“隔窗见了。相见不如?不见,索性来佛堂后面?走走。”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找个无人的?僻静地,烧烧纸,静静心。心静了,自然?心情转好。我心情好,凌相不高兴么?”
这番说辞可信么?
凌凤池不置可否。并不言语纠缠,直接吩咐:
“开门。”
生锈的?铜锁被砸开了。
他推门而入。
靴底踩入窄巷时?,眼角余光留意到惜罗紧张的?目光,章晗玉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惜罗低下头去?。
凌凤池收回视线,慢慢走过这段窄巷。
就如?回禀所言,杂乱堆积了许多洒扫旧物,什么也没有。前方一堵墙,是个毫无秘密可藏的?死巷。地上雨水横流。
他抬手摸过砖墙,果然?摸了一手湿滑青苔。指尖捻了捻,青苔的?绿色还在。墙砖上多了一道浅浅的?擦痕。
凌凤池抬眼注视外墙头。这墙只有七尺高。
擅长飞檐走壁的?人,以手扒住墙头灰瓦,便能一跃翻过墙来。
……
他开始仔细打量外墙青苔。并无明显擦痕。
下雨天适合做很多晴天做不了的?事。
比方说,功夫了得之人,譬如?阮惊春,在凌家上百护卫围追堵截之下逃脱的?好身?手,从墙外跃入跳下,雨天里一点痕迹都不会留。
三十步到头的?一条窄道,被他细细地留意过去?,临街外墙砖上的?一层青苔毫无碰触痕迹。
停步观察间,他无意间一转头,却瞥见紧邻佛堂的?内墙之上,五尺高处,有一块墙砖上有道细小的?刮痕,少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苔。
凌凤池:“……“
他抬手按了按内墙砖上缺失的?青苔位置,敲了下墙砖,实?心的?。
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腹上又留下浅绿湿滑的?青苔。
“……”
他正垂目凝视自己指腹的?青苔,章晗玉站在门外,冲他的?方向晃了晃手指。
“凌相,你也太细致了。那块青苔我抠的?。”
“地上水滑差点摔跤,我扶着墙才站稳。看我手脏成什么样了。”
纤长白皙的?食指尖上,确实?有一道浅绿色的?青苔痕迹。
章晗玉散漫地挥手:“查完了?查完让我出去?洗个手。”
凌凤池转身?问?:“你进这处杂物夹道做什么?“
章晗玉露出“这也用问??“的?眼神。
屈指敲了下面?前的?焚桶,发出沉闷声响。
“不进去?拿,焚桶哪儿来的??”
理由无懈可击。
凌凤池转身?出门去?。
路过章晗玉身?侧时?,他忽地停步握住她的?手腕,把?沾染了青苔的?食指抬起。
指甲缝里也染着青苔绿色。
章晗玉任他查。
凌凤池问?她:“刚才你和傅母争执,出佛堂时?心情极差,郁郁不乐。但短短半个时?辰后,你便云散雾开,怡然?愉悦。只因为烧了些纸,心境便翻天覆地?”
章晗玉怡然?微笑。
她心情确实?好得很。秘密小院藏得深,之前官府也曾上门查抄过,掘地三尺都没发觉异样。
她花了半个时?辰细细地盘点小院之物,该烧的?烧,该藏的?藏,该记的?记,该转移的?转移。
至于小院中的?阮惊春,当然?早就冒雨离去?了。
阮惜罗正在凌家几个亲随的?监视之下,不高兴地摆弄被砸坏的?铜锁,试图重新把?门锁上。
章晗玉收回目光。
“烧纸,那也要?看烧的?是什么纸。傅母日日抄写楞严经,焚香净手,花费三个月功夫,从去?年冬抄到今年开春,十卷经文,六万余字,郑重装箱……我刚才把?每个箱子打开拿走十张,烧了个干净。”
她指了指焚桶,嘴角弯起狡黠弧度,悠悠然?又问?:
“我心情好,凌相不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