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姐弟合力,早已?朽烂的京兆章氏的旧门楣,如今朽木重生,也算在京兆重新有了一席之地。

阿姐谈不上高兴不高兴,日子凑合着还能过。

小郎,你在天之灵欣慰么?

今日带你姐夫回门,你知道这事便好,人?就不必见了,免得你生气。

这注香只敬奉你一位,魂魄归兮,尚飨。

傅母原本肃然站在佛龛边,不知看到?什么,忽地喝道:“你笑什么!”

章晗玉道:“孩儿没有笑。”把线香插入香炉中。

傅母厉声道:“你分明就在笑!”

“孩儿没有笑。” 章晗玉云淡风轻去拿第二注线香。

傅母气得肩膀衣袖都细微发?抖起来。

她尚未老?眼昏花,她看得清楚,哪怕敬香的肃穆时刻,面前的人?分明还是在笑!

*

凌凤池冒雨走近章家北面的佛堂。

去请老?夫人?的阮惜罗久久不至,章晗玉接着去请,又不见踪影。

章家的家事在京城不算秘密,她和家中这位把她养大的傅母,关系不止冷淡,据说经?常争执大吵,有时还动手。

说起来,他曾见过一次,前日人?还好好的,第二日手包着纱布入宫。

小天子吃惊地喊来御医,是重物击伤。

右手写不了字,改以左手教小天子描红,她没心没肺到?了极点,居然还有闲情调侃自己的新伤:

“长者赐,辞不得。”

凌凤池在待客堂坐不满一刻钟便起身寻人?。

人?好找。就在佛堂。

似乎又起了争执,雨声淅淅沥沥,佛堂传来的对话听不清晰。

他才走进佛堂院门,远远的便撞见阮惜罗带紧张神?色,把一只耳朵贴去门板上,手指尖攥着衣角,屏息静气地听动静。

他在雨声里走近佛堂,脚步踩过积水,佛堂门外?的阮惜罗心无旁骛,竟然毫无察觉。

隐约有个熟悉的嗓音轻柔道:“傅母看错了,孩儿确实没有笑。”

“佛堂供奉的都是我章家亲人?灵位,孩儿身为京兆章氏嫡支唯一剩下?的血脉……都过去二十?年了,孩儿还记得给他们上香,还惦记着岭南那?群相貌都不记得的叔伯兄弟,侄儿侄女,该笑的是章家先人?才对。”

门里忽地一声巨响,震得门板都嗡嗡作响!

第35章 怜弱 性情温厚,人却又难糊弄。

佛堂里传来巨响, 下?一刻,木门被?大惊失色的惜罗发力撞开!

两扇门板砰地撞去?墙上,露出佛堂真?容。

三足香炉掀翻去?地上,香灰散落满地, 纷纷扬扬, 惜罗咳嗽着捂住口鼻,咳嗽着挥开漫天香灰,

“阿郎!你无事罢?”

“我无事。” 章晗玉站在佛龛前, 还在微笑。

“佛堂能?伤人?的物?件只有香炉了, 傅母次次以香炉砸我, 难道我还学不会躲?”

香灰飘飘洒洒落地, 露出对面傅母的身?形。

短短片刻交锋,她人?都仿佛佝偻下?去?一圈,撑在香案边急喘着,对佛龛方向沙哑道:“主母, 主母,你看看她!你去?这么?多年,阿闻呕心沥血, 倾尽全力供养与她……供养出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早忘了章家顶在头上的污罪,也早忘了流落岭南的章家族人?。主母, 去?了九泉之?下?,阿闻也愧见你啊!”

一声声的愤怒呼声里,章晗玉面无表情?地在佛龛前站了几息,转身?往门外走。

傅母扑倒在佛龛前,还在撕心裂肺的哭诉。

“小郎为何去?得那么?早!如果有小郎在,章家门楣发扬光大,老身?哪还需受她的气?”

“小郎啊, 你为何没有躲过那场劫难,上天何其不公!”

惜罗忍无可忍,回头呵斥道:“闭嘴!就算你有养育的恩情?,但阿郎才是章家之?主,你竟恶言咒骂主人?,就算阿郎把你赶出门也是你活该!”

章晗玉冷声道:“惜罗。”

惜罗倏然?闭嘴,跟随主家走出几步,眼泪都快掉下?来,要落不落地挂在睫毛上。

章晗玉领着惜罗出佛堂,反手关门,走出十几步去?,身?后?还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好啊,你是章家之?主,把老身?赶出章家,我死在外头,你也落个?清净!”

“章家之?主,嫁去?别家,还恬不知耻地回来,满京都在看我章氏的笑话,我只恨死后?无颜见主母!”

“小郎啊,你在何处! ”

惜罗急抬手去?捂主家的耳朵,“满嘴污言秽语,她疯了。阿郎,你不要听!”

章晗玉却把她捂住自己耳朵的手掰下?,无事人?般道,“听着。傅母整日在佛堂不言不语的,不听她大怒时漏出的真?心话,怎知傅母心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