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她昨夜脱口而出的直觉是对的。

他入婚房喝的两碗醒酒汤里?,必然放了药。

连喝两碗下去,药性发?作?起来,圣人也忍不住。

今晚凌凤池显而易见没喝药。

你看,进了院子连婚房都不入,直接转去隔壁书房了。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位光风霁月、坐怀不乱的清正人物。

床笫纵欢,夜里?连来三回,搞到后半夜这种事……跟他这个人,说实话,太?不搭衬了。

所以,昨夜是个意外。只要对方不喝药,就不会再出现?意外。

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是个真正的君子。君子重礼,怎么可能把她按去床上搞到后半夜。

章晗玉感觉自己?琢磨通透了。

她感到久违的安全,倒重新?升起几分兴致。

凌凤池是她见过最重礼的人。

京兆盛夏酷热,三伏酷暑天里?,就连姚相、韩相,都热得?在政事堂里?敞衣襟扇风,叫她义父吕钟抓住把柄狠狠弹劾了一回。

只有凌凤池官服严整,衣袍纹丝不乱,历经?三伏酷暑而无一日失仪。

还记得?当时,她暗中盯了七八日,没抓住把柄,倒被?熬出了十分的好奇心,当面笑问过:

“凌少傅,你不热么?”

当年他还未入政事堂,任职太?子少傅,主责教导小天子读书。

自己?当时任职东宫舍人,协理小天子起居。

但两人已经?道?不同不相为谋,连续半个月不曾单独说话了。

自己?突然开口询问,不可谓不突兀。凌凤池当时也有些意外,看她一眼,自袖中取出个香袋,放置在她手上。

看似寻常的松竹纹香袋,尺寸略大,入手沉重。散发?着丝丝寒气,冰得?她一个激灵。

原来香袋里?头?,放置一个极精巧的铜制小冰鉴,只有拳头?大小。

他入宫时随身携带香袋,等冰化融水,凌家亲随再从家中取来新?的香袋替换。

炎炎夏日存冰罕见,随身携带冰鉴费事。更何况每日快马替换数次,如此?费事费力,只为了维持外表仪态,哪怕政事堂宰相之首的姚相也不做。

只有他,身后有渤海凌氏的大族支撑底气,承宗嫡长子的身份不允许他失仪,京兆三伏盛夏天气,每日如此?度过。

章晗玉抓一把玉梳,慢悠悠地倚窗梳发?。

想起当年这段往事,嘴角不由?地微微一翘。

炎炎夏日里?服饰严整、清凉无汗的凌少傅,自宫道?缓行?而来,远望之而风姿卓然。

在满朝热汗满面、前胸后背官袍湿透的文武百官里?,可谓是一股清流。

当时她就起了点不太正派的心思。

想寻个机会,把全身官袍捂着严严实实、白色立领束到喉结的凌家贵公?子的衣裳给扒了……

当然,想归想,掣肘太?多,终究没做成。

一晃多年过去,谁能想到今日的局面呢。

哪怕她今晚就上手把凌相的衣裳全扒了,还不是想做就做……

在脑海里?畅想片刻那场面,章晗玉觉得?有意思极了。

玉牌在指尖漫不经?意地转个圈,烛光映出美玉润光。

无意中一抬头?,发?现?东边书房窗前多了个人影,她新?嫁的夫君正在远远地注视婚房这边。

场面更有趣了。

玉牌悬在手里?遥遥晃晃。半空来回划过一道?道?的弧度。明亮的烛火下莹莹反光。

人来不来?

章晗玉荡着玉牌,心想,今夜没吃药,我看你还行?不行?。

二十八岁不成婚,没有暗中来往的相好,大族出身的郎君,过得?像个和?尚。

前几年她暗中怀疑过,兴许他不喜女子,更喜爱儿郎呢?但京中有断袖之癖的人也不少,没见过他这么素的。

后来她更倾向于,要么,他天生慧心佛骨,打算出家做个真和?尚。

要么,他不行?。

今夜他还能和?她行?夫妻敦伦之礼,那便是她想错了。

凌相克己?复礼,守心寡欲,是世?间难得?的真君子。昨夜失控的意外只要不喝药,就不会再发?生。

今夜他要是不行?了……哦,那她猜对了,他就是不行?。

想起昨夜昏暗帐中,凌凤池鬓角眼睫都汗透的难得?场面,章晗玉心里?居然升起点惋惜。

如果人不行?的话,新?婚夜的勾人景象,岂不是每次吃药才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