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是从前的朝堂对手,不喜她这个人并不出奇。

但?哪怕只对美?色,反应这般冷淡……还是不对劲吧?

铜镜映出新郎的修长身影。

凌凤池立在烛台边,依旧垂目对着一对燃烧的龙凤烛。

第28章 花烛 你睡得着?

章晗玉对蜡烛眨了下眼。

心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反应这般冷淡……就是不正?常罢?

她这边只剩最后一件单衣, 对方居然动也未动一下,眼神都?不分来一个。

仿佛今夜等着和他洞房花烛的,不是她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反倒是面前一对蜡烛。

所以, 是身有隐疾, 碰不了女郎?

只对她没兴趣?

被阮家姐弟的流言膈应到?了?

不管哪个原因,总之?, 今晚不必洞房, 她可以睡了?

章晗玉心头居然升起一点类似遗憾的情绪。

对方始终毫无反应, 她把脱去的中衣又穿回来了。四月初的夜晚还怪冷的。

掀开大红喜被, 人像条灵活的小蛇钻了进去, 把自己裹进被褥里?,开始客客客气地使唤府邸主人。

“劳烦吹个蜡烛。亮着灯睡不了。”

凌凤池依旧面对着那对龙凤烛,声线不知为何有些低沉:“你睡得着?”

章晗玉裹着婚被翻滚几下,褥子软硬适中, 她答得同样软中带硬。

“我有什么睡不着的?沾枕头就睡。不像凌相心思重,夜里?难眠。”

凌凤池握着龙凤烛,又一剪刀下去。

他这下剪得狠, 灯火瞬间黯淡下去七分,几乎只有幽幽的亮光了。

他确实心思重。如何能?不心思重?

满堂敬酒宾客, 一半为他道?喜,一半为他忧虑。

长辈忧心愤慨,同僚敬佩嗟叹,亲近的友人纷纷替他出谋划策,仿佛他娶进家门的是一位千年妖邪,而他是镇妖之?塔。

他其实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般大义。

就比如现在?,灯光黯淡, 精心布置的婚房里?纱幔重重,帐中人影若隐若现。

纤秾合度的柔软身躯,包裹在?一层薄薄单衣里?,又能?遮掩得住什么?他分明没有看?,却早已什么都?看?入眼里?。

她其实什么也没做,却仿佛做尽了诱引事。

咔嚓一声,凌凤池手里?的小剪刀再次剪去大半灯芯。

灯光摇摇欲坠。

黯淡地几乎只剩下光影。

洞房花烛夜,并不是个适合长谈的地方。但凌凤池今晚确实喝得有些多了。

他的声音很轻,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你向来如此,心口不一。无论?心里?如何想,表面谈笑自若。谁也不知你心中在?想什么。”

章晗玉有九分困倦了。

小天子身边上值的一个月把她的作息养得极规律,领进凌家的这几日作息正?好倒过来,白天睡觉,夜里?折腾。

今天可好,作息又颠倒过来了。白天到?入夜都?未睡,才躺下眼皮子就几乎黏在?一处。

她掩着呵欠道?:“哪有什么‘心口不一’?没有的事。入贵府当天就和三叔说?过了,我很好养的。一日三餐,作息规律,早睡早起。今晚只是困倦罢了。”

凌凤池侧目而视,默看?她半晌。自从她进凌家,哪夜早睡了?

“日上三竿正?好眠,谁天天说?这句?”

章晗玉掩呵欠的手一顿。

日上三竿正?好眠。可不就是她自己说?的?

阮惊春被下了诛杀令,她嘴上不说?,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还没加冠的少年郎,看?着人高马大的,脾性还带着孩子气,跟凌家小六郎一个年纪。动动嘴皮子就杀。

一边下聘娶亲,一边就这么对章家人?

这几个夜里?,她故意拉着他“论?道?”,东拉西扯论?到?深夜,天快亮了便掩着呵欠说?一句:

“日上三竿正?好眠。我要睡了,凌相赶紧去上朝……”

说?一点没有报复的心思,她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