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当机立断,即刻拢起长裙开始脱鞋。
脚下只穿着雪白足衣,几步便涉入浅水中。
对岸隐约传来一阵嘈杂惊呼,隔水听不清晰,只听到几个?嗓音大喊:
“不好,章晗玉要投水自尽!”
章晗玉:“……”
好好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日的筹划要如何收场,她?也说不准了。
随机应变罢。
她?直奔水面上漂的书信而去。
身?后却也传来了涉水声。眼角余光里扫过凌凤池宽长的肩膀,他居然拢起衣摆也下了水,往她?的方向涉来。
阳光如洒金,金光点点散落在水面,又反射在两人肩头面庞。
近岸的池水只有三尺深,水中央才五尺半。章晗玉涉水奋力捞信,水才堪堪漫过腰身?而已。
但凌凤池下水后,对岸的叫嚷声登时又变了。
隔水有众多嗓门震惊大喊:“凌相,保重自身?!莫要中了奸人奸计啊!”
依稀又有叶宣筳喊破了嗓音:“水中有陷坑!!”
章晗玉:“……”
水中有陷坑,不在这处,在百来步外的假山后头,给她?自己准备的。
漂在水上的两封信都被捞到手里,她?站定在只有齐腰深的水中,不冷不热回瞥一眼。
水深只有三尺,对岸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瞎喊,凌相你也瞎?
凌凤池却还在一步步地涉水走近。
阳光映照在他清隽沉着的眉眼间,与对岸乱糟糟的呼喊声相比,他此刻的表情?过于平静了,却也不怎么像急于救人。
一步步地涉水近前,垂眸对视片刻,他问?章晗玉:“水中可?有陷坑?”
章晗玉听笑了,故意说:“有。两封书信,意图暗害令弟春潇;八尺陷坑,意图在众人当面明害凌相。凌相吓着了没有?”
凌凤池向来擅倾听,极能领会弦外雅意,她?说的反话一听一个?准。
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却完全无视了她?的话头,自顾自地往下说。
“大张旗鼓送进六郎屋里的两封书信皆无字。你对六郎只有戏谑之意,并无戕害之心?。”
章晗玉一怔。
两封白纸书信,他看过了?
……看过了不早说!非得等她?跳水里捞到信才说!
章晗玉迅速摸了把?自己身?上,不止腰身?往下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水面上的衣襟袖口?也浸满了水。
她?当真被气笑了,好得很,蓄意报复是?吧。
好容易才捞进手里的两封沉甸甸的沾水书信被她?揉吧揉吧,捏成一团,揣进袖里。
“凌相知我苦心?。”她?做出感动模样,抹了下眼角,原本就沾了水的长睫更加湿漉漉的,动人眸光显得格外多情?:
“多谢凌相涉水救我,晗玉感动涕零,有秘事告知凌相,还请进一步说话。”
赶紧把?人从毫无遮掩四面漏风的池水里引走!
上岸之后,她?领他往前走百步,转入假山石后精心?挑选的隐蔽池边,寻个?机会把?自己沉了,叫凌凤池救人,把?今日乱成麻线的筹划推回正轨!
凌凤池立在水中不动。
章晗玉涉水激起的圈圈涟漪围拢在他周围,他此刻的神色有些?不寻常。
兴许眼睫沾了水汽的缘故?一双凤眸显得黑蒙蒙的,仿佛寒潭表面笼罩不散的雾气,阳光也无法穿透。
章晗玉才向池岸走回一步就被扯住了衣袖。
她?两边手肘以下的衣袖都泡在水里,布料吸足了水,沉甸甸的,拖在水里走动都困难,被扯了一把?再走不动半步。
她?诧异起来,侧目而视:“凌相?”
凌凤池轻声道:“晗玉,你又骗我。刚才那句感谢,俱是?敷衍,半点不真。”
章晗玉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凌凤池极少直呼她?姓名。
之前听他喊了一次,还是?在大理寺,他莫名其妙要送她?玉佩示好的那次。当天他如何想?的,到现在她?也没琢磨明白。
眼下不是?纠葛称呼的时候。
章晗玉幽幽地叹了声,委婉表示受到了伤害:“凌相,话不能这么说。晗玉这颗心?虽不总是?真心?实意,但偶尔也有情?真意切的时候”
凌凤池道:“今日串通全恩,原本打算骗我什么?甜言蜜语将我诓去百步外,又打算骗我什么?”
章晗玉:“……”
她?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开嘴要说话,凌凤池却不愿听她?说了。
他手中攥住她?沉甸甸浸满水的衣袖不放,低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