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她?把?你抚养长大的份上,家?里给?她?养着病。” 凌凤池临去前道:

“若她?能想通自己的过失,可留在章家?养老。若她?坚持昏昧,你们终生不见也无妨。”

章晗玉自己倒早早地想开了。

“傅母想得通是她?的事。至于我?这边,上回佛堂当面说得清楚,我?已放下了。替我?最后带句话给?傅母。”

凌凤池停步倾听。

章晗玉悠悠地吐出八个?字,“春秋添衣,早晚加饭。”

十一月中,节气大雪。

章家?案件依旧胶着。

章晗玉日日裹着最暖和的一件紫貂大氅,狐皮护耳护膝严严实实穿戴着,喝热茶,写散记。

凌凤池人?不在京城。他请了一旬长假,亲自奔赴密云乡,和泰村。

探访小郎之?墓。

凌凤池离京的第六日,凌长泰快马赶回,拍着满身的雪粒子?迈进牢房里,迎头抛下一句,“找到了!”

漫长的十几年过去,小郎坟包所在的小山头,早被人?平了开垦新田。

小郎的棺木倒还有人?记得。

木料太好太厚,乡野罕见的贵重小棺木,平坟的农户不知来头,怕是大户人?家?的孩儿?,扒了棺木将来被人?寻仇。

小郎的棺木被原封不动迁去了别处。

凌凤池花费几日功夫,走访遍整个?村落,在乡人?带领下,寻获了小郎棺木。

又买下当初那片小山头,立起一块石碑,把?小郎的坟墓搬迁回原处,依旧葬在北面小山头。

山头无遮挡,小郎若有灵,可以时时远眺京城。

“阿郎派我?来问主母,章家?小郎的名讳是什?么,好刻去石碑上。”

章晗玉一怔,失笑。

“小郎的名讳,是晗玉啊。”

凌长泰呆了呆。

脚步停在原地不动,迟疑片刻,瞅瞅面前的女郎。

章晗玉笑指自己,“我?这名讳,原本就是借用了小郎的。”

章家?出事时,才三四岁的小女郎,哪来的大名?她?只?有一个?乳名。

章晗玉瞥过发?呆的凌长泰,也怕他来来回回说不清楚,大雪天还得再跑一趟,提笔写下几行,边写边跟凌长泰道:

“小郎的名讳交还给?小郎,叫你们阿郎刻去墓碑上。”

“至于我?……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个?乳名。”

若没有被问起,她?自己都?快忘了。

章晗玉提笔出了一会儿?神,磨开冻墨,在纸张末尾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阿嘉】

信纸递了过去。

“交给?你们阿郎。”

隆冬腊月悄然而至。大寒节气这天,京城漫天大雪。

快马奔去岭南、寻找章家?旁支人?证的大理寺官员,在漫长的两个?月后,带回了惊人?的物证。

*

“什?么?!” 章晗玉瞠目。

消息太过匪夷所思,震得她?脑子?嗡嗡的。

“旁支的远房大伯父手里握着证据??这么多年了,他在岭南怎么一个?字不提?”

叶宣筳领着大理寺官吏快马奔波岭南取证,三千里长路,人?瘦了一大圈,又在岭南晒黑了一圈。人?瞧着精明强干多了。

一张嘴还是老样子?。

“你家?那个?远房大伯父,又精明又怕死,怂人?一个?!”

京城许多年没有动静,章家?远房大伯父宁可把?证据带进棺材板,秘密吞进肚子?里烂掉,嘴上一个?字不提,生怕祸害了分支剩下的儿?孙。

他自己独自牢牢守着秘密,连妻儿?都?不知情。

“头天听你在京城敲响了登闻鼓,这老儿?还不肯说,一口咬死不知不知什?么也不知。”

“隔天我?亲自去问,细细地跟他说情势。凌相全力替你翻案,姚相力保你,大理寺已经寻到实证,九条巷密仓的屋契疑似作?伪,翻案大有希望……”

“嘿,他一个?字都?不信,反反复复地追问,一样样地要我?拿证据。”

叶宣筳花了七八天才说服了人?,说得嘴皮子?都?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