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被迫歇业,门店至今转让不出去。
章晗玉啼笑皆非。
这才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日日随笔写两?三篇的杂文,半个月过去,居然也?积累了厚厚一摞。凌凤池挨个看过,收入袖中准备带走。
章晗玉笑问他:“带走作甚?我自己无事?写得玩的。难道还能出书?”
凌凤池道:“杂文写得生动,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为何不能出书?”
“也?好。”章晗玉不怎么在意。
“当真能刻印出书,给家里人手发一本。以后想起我了,翻一翻书册,也?算是个念想。 ”
凌凤池原本提着空食盒要送出牢房,听?到那?句“念想”,脚步一顿。
章晗玉翘着嘴角,“几日不听?你提起三司会审的动向了。想来进展不太顺利?其实不必瞒着。翻案成功与否,我都有准备。你只需如实告诉我。”
凌凤池站在牢房门边,心?里一叹。还是没瞒住。
他斟酌着用?词,尽量还原事?实,不偏不倚地告知。
“三公?果然反对翻案。朝野争议不绝。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加紧查阅旧档,四?处寻访当年涉案的参与人。但截至目前,还是缺乏关键实证。”
废太子案以谋反逼宫大罪定案。
被废太子案牵涉的章家,满门定下的罪名同样是谋反未遂。
当年章家抄家,号称从“密仓”中搜出盔甲百件、精铁军械武器数百,作为物证,坐实了章家协助东宫、企图谋反的大罪。
二十?年过去,京兆章氏嫡支知情人早就死绝,章家祖宅抄没,旧物湮灭。如何寻找脱罪的线索?
就连章晗玉这嫡女自己都说不清所谓的“章家密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想起久远的章家抄家之夜,章晗玉有点睡不着。
她?其实记得一些。但孩童的记忆并不真切,就算她?写下三四?岁时?的记忆,也?不会被收做证词。
凌凤池今晚陪着她?。
“幼年的记忆不能收做证词,但可以说说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章家抄家当夜发生的事?,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章晗玉便随意地说。
想到什么说什么。
当夜为她?而死的傅母的女儿?,那?个叫做阿婵的女孩儿?……似乎只比她?大几个月。
傅母是母亲的众多陪嫁之一,出嫁后在夫家过得并不好,月子里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哭倒在母亲面前,请求母亲收留。
母亲当时?正怀着胎,心?软应下了。傅母从此带着女儿留在章家,再未回去过夫家。
这些都是从傅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过去。
傅母的女儿?阿婵,在她?的印象里像个浅浅的影子。从来都扯着傅母的手,傅母去哪儿?她?跟去哪儿?,傅母说不许动她就乖乖地不动。
她?记得自己似乎好奇扯过阿婵的辫子,阿婵一动不动,她?觉得无趣,改扯起阿弟头顶的小揪揪。
章家出事?当夜,她?清晰地记得大火映进室内的红光,屏风上镶嵌的贝母亮闪闪地反光,母亲含泪望向她?,冷汗浸湿的手抚摸过她的头顶。
母亲对傅母道:“小郎跟我留下,你带上阿嘉,领着你自己的孩儿?,你们三个赶紧从后门走罢。”
小郎最后并没有跟着母亲留下。
母亲舍不得小郎,终归还是让她?这阿姐假扮了小郎。
小郎打扮成小女郎的模样,被母亲的其他几个陪嫁仆妇从后门抱走。
她?穿戴起小郎君的服饰,傅母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牵着自己的女儿?阿婵,原路回章家后院。
一路上如何回去的,幼童混乱的记忆早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阿婵一直在啜泣。傅母牵着她?的手,同样被冷汗打湿了手心?,冰凉冰凉的。
她?们本该去小郎的院子,假扮小郎,坐等?贼兵发现她?们。等?拖延到不能再拖的最后关头,再由傅母喊破她?是章家的小女郎。
按照母亲和傅母的想法,才三四?岁的小女郎,哪怕抄家灭族的大罪落在头上,也?不至于祸害了这么小的女童的性命。
身为章家男丁的小郎才是那?个性命悬于一线的。
如此既能保全了小郎,又能保全了她?。
她?们本该去小郎的院子,假扮小郎的。
但慌乱之下,傅母本能地领着两?个女童回了女眷的院落。
直到进了院子才醒悟过来,这时?想再奔回小郎的院落已经太晚了。
不知起于何处的火光烧红了半个天幕,到处都是奔跑声和惨叫哭喊声。阿婵又在细细地哭。
傅母心?烦意乱地厉声让阿婵闭嘴。
也?就在这时?,傅母骤然发现,她?只换上了小郎的衣裳鞋袜,发髻扎的还是小女童的双丫髻,慌乱之中竟然谁也?没发现。
傅母惊慌失措,把她?推去内室拆散头发梳小郎君的丱角髻。
阿婵独自站在外间,哭声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