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惊春独自蹲一边;八名凌家护卫除去斗篷幕篱,一声不吭地蹲另一边。

大眼瞪小眼。

阮惊春护着身后堆积如小山的柴火,冷冷道:“不许动我家柴火!要烧水, 去山头上自己砍木!”

凌长泰怒道:“这堆柴火是?我们送来的!”

阮惊春:“送进章家门, 就是?章家的!”

“都让开。” 阮惜罗捧着食盘走?出厨房,目不斜视走?过一群饥肠辘辘的大汉。

凌长泰拽着脖子看?厨房里, 灶台空荡荡的, 锅勺都洗刷过了。

再?伸长脖子打量食盘, 六盘精致小菜, 却只有一只饭碗, 一双筷子。

他忍气道:“阮惜罗,你不肯给我们做饭食也就罢了,你总得?替阿郎再?做一份。”

阮惜罗的白眼翻去天上:“谁管主家前夫用饭?厨房里不缺食材,自己做去!”

秋风卷起落叶, 飘飘荡荡刮过中?庭。山院主人?自住的主屋里传来饭香。

章晗玉坐去食案,面?前摆放四碟热菜,两碟冷盘, 都是?她爱吃的。孤零零的一双筷,一只碗……

她举筷夹一块酢鱼, 冲窗边晃了晃:“我先吃了?”

靠窗的书案后,凌凤池“唔”了声,翻过一篇卷宗。

年代久远的卷宗边角泛黄,在书案上摊开三四卷。案角还压着七八卷未打开的卷宗。

这些都是?快马从京城大理寺调阅来的旧卷宗。鸳鸯大盗相关几宗命案的记录,都在此处了。

早晨起身之后,凌凤池开始逐字逐句地审阅卷宗,翻查字里行间的线索, 略过主审官员的落笔倾向,试图还原当年真?相。

章晗玉走?去门边,冲惜罗的背影笑?喊一声:“再?送一副碗筷来。家里不缺贵客一口吃食。”

惜罗噘着嘴走?了。

章晗玉边吃边打量窗边凝神阅卷的身影。

人?瞧着倒似用心,时不时地提笔圈出两行,又在洋洋万言的卷宗记录之间反复查阅比对。

打量的眼神太明?显,窗边的人?很快便察觉。

“既是?家人?,自当用心。“ 凌凤池提笔圈出一段记录,平缓地道:“如果换做六郎涉案,我也会调阅卷宗比对核查,尽力摈除主审官员的偏向,还原事实,给个公正处置。”

阮惊春案发时年仅十五岁。年纪,自小遭受经历,是?否自卫而行凶,是?否为他人?复仇,死者有罪否,这些都可作为酌情减罪的依据。

第二副碗筷迟迟未送来,章晗玉端着碗站在书案边看?了片刻,回去食案夹起一块山笋,递去凌凤池面?前晃了晃。

“你爱的笋。吃不吃?”

凌凤池不在意用她的筷子,张嘴吃了。

章晗玉回身又夹一筷笋,边投喂边道:“吃饱了好?干活。你可别觉得?我在贿赂你。”

凌凤池的目光并未离开卷宗。

“两块笋贿赂不了我。调阅卷宗只求尽量公允处置。阮惊春年纪幼小、又被死者摧残数年而侥幸存活,死者害死的少年数量众多。之前判劫杀,罪名显然过重?。可以考虑以自卫伤人?的条例减罪,从轻处置。”

章晗玉“嗯”了声。

阮氏姐弟所求的,也就是?个公允二字。

投喂了三四块笋,两块肉,再?要喂时,凌凤池不吃了。

他喝了口清茶,反手抱住面?前晃来晃去的细腰,把人?抱坐在膝上,筷子搁去书案。

阮惜罗送一双筷子一碗饭进屋时,进门的景象又吓她一跳。

窗边坐着拥吻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屋里多出第三个人?,偶尔泄露的鼻音显出缠绵旖旎的意味。

阮惜罗蹑手蹑脚地贴着墙走?,把筷子和碗搁去食案上,屏息静气出门去。

边走?心里边嘀咕,难道主家真?的要二嫁?

才合离,又嫁前夫?

主家现在不得?空,回头再?问主家去……

窗边拥吻的人?影终于分开。

章晗玉抿了口茶,遮盖住唇边湿漉漉的水光,问面?前重?新审阅起卷宗的正经人?,“刚才惜罗进屋又出屋,没看?见?”

凌凤池边查阅边道,“看?见了。”

“看?见你还不松开?”

“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章晗玉啼笑?皆非,“现在家里人?都知?道你不正经了。饭送来了,吃饭。”

书案角压着的,除了七八卷旧案卷宗,还有京城随卷宗送来的一封急报。

凌凤池边用饭边提起这封急报。

“二叔父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我们的事,自作主张,给朝廷上了一封奏表,请求两家合离,凌氏放妻。”

来自凌氏的奏表在姚相手里压了五六日,压不住了,姚相急信催他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