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昨晚回来得?早。
前院敞开,他听到动静去门外迎接,才两三日不见,人瘦了一圈。气色也明显地差了。
当时他吃惊追问,最近怎的突然?忙成这样,人影都?不见,可?有什么他能帮忙的地方……
长兄什么也未说,清瘦而显得?深邃的一双凤眼落在他身上?,只问:
“长嫂这两日在家中可?好?”
凌春潇想到这里,手里裹粽线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下,试探着开口。
“长嫂,长兄昨晚回家”
“糯米漏了。” 章晗玉不咸不淡地打断他, “仔细看你手上?的线。”
“……” 凌春潇闭嘴,低头裹线。
长兄两个字,还是不能在长嫂面前提……
相比于察觉几分不对的凌春潇,避开不谈的珺娘,云娘年纪最小,说话可?直爽多了。
她边裹粽子?边道?:“长嫂,长兄把你拘在婚院,你跟他闹呀!”
“我阿娘前两日还跟我说,哪有这样新婚的。再不和的夫妻,起初也有三两个月蜜里调油的日子?。长嫂四月初五嫁入凌家,今日五月初四,满打满算才一个月,长兄又开始早出晚归,过和尚般的日子?了”
珺娘轻声道?:“云娘,慎言。”
云娘果然?听话放轻了声音,悄悄继续道?,“我娘的原话,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三叔母跟自?家女儿关起门来的原话还不止这些?。
云娘今年也及笄了,眼看要开始议亲,三叔母跟女儿透了两句贴心话。
才新婚的小夫妻,关起门来能有什么大事?
无非是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顶上?了。
双方互相不了解性情,一方委屈了另一方,通常是夫婿委屈了新妇。
新妇能忍,事就过了。
新妇不能忍……两边岂不是又顶上?了。
“我阿娘的意思,长嫂该忍让些?。但我觉得?,才新婚就拘在院子?里禁足了,还如何?忍,该闹!”
云娘边往粽叶里灌糯米,嘴里说着:“等长兄回来,长嫂留他一宿,再跟他闹一闹。长兄不是不听劝的人,说到他理亏,他自?然?就同意解开禁足了……”
话没说完便停下,云娘奇怪道?:“你们做什么都?看我?”
珺娘、六郎两个,齐齐瞠目瞪她。
章晗玉神色似笑非笑,复述一遍云娘的原话。
“我留他一宿,再跟他闹一闹?小云娘,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三叔母的原话?”
“我娘说的原话,怎么了?”
其实是三叔母和凌三叔关起门说的话,被云娘听到两句。
云娘自?己也觉得?阿娘的话很有道?理:”长兄白天都?不在家。不趁晚上?留长兄一宿,怎么跟他闹?”
章晗玉放下粽叶,洗干净手,抬手敲了下云娘的脑袋瓜子?。
“年纪小,少?掺和大人的事。”
珺娘羞窘得?耳朵尖都?红了,头也不抬,装作?专心地包粽子?。
六郎咳了声,视线游移,心里暗想,三叔母说得?其实有道?理。新婚夫妻么……
他出仕几个月,自?认早不是一张白纸,人情荤素都?略通一些?。
听几个成婚的同僚私下调侃,夫妻间定期敦伦,重要的很。但凡离心的夫妻,都?是从分院别居开始的。
长兄心里还是关爱长嫂的,只是人不肯进婚院。
两边面都?见不着,哪怕长嫂原本只有三分火气,日日积累,岂不是变成七八分的怒火?
如果能想法子?让长兄入得?婚院,如三叔母所说的,留一宿,闹一闹,把心头淤积说开了……
长嫂不必想方设法地逃离,也就不会激怒长兄,把人大费周章地抓捕回来,眼看着越来越僵……
耳边又传来章晗玉轻柔动听的嗓音,“小六郎,想什么呢?糯米又漏了。”
“……” 凌春潇飞快地扎线。
手指缝里漏下去的不止糯米,还掺杂五花肉丁,奶狗循着气味奔过来,一口叼在嘴里,尾巴狂摇。
小奶狗长大了一截,眼看着有三分像从前乡县家里养的那只,看人的眼睛也是黑葡萄般、水汪汪的。
章晗玉怜惜地摸摸小奶狗,又扔一块五花肉给它。
凌春潇心里一动,指着小奶狗,替长兄说起好话。
“长嫂也知?道?,我们家向来不养狗。京城大族哪家没有蓄养几只猎犬看门犬?进门犬吠一片。只有我们凌家,前院清清静静的。长兄为了长嫂破例,在婚院里重新养起狗,实属难得?。”
章晗玉觉得?他小题大做。为凌凤池说好话也得?找个好由头。
不就是养条狗?说得?仿佛多大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