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钟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你这孩子,只敬咱家,自己怎么不喝?”

满桌的酒菜,章晗玉一口不动。吕钟自己提起筷子夹菜,边吃边道:“女子嫁了人,心也跟着嫁过去了。打算抛开你义父,死心塌地帮他了?”

章晗玉把玩着酒杯:“义父总喜欢把路走窄。孩儿从前就?说过,天底下千百条路,不只你死我活一条路。孩儿嫁了人,却也不一定死心塌地帮凌相。毕竟多年父子情分,义父当年提携的恩情,孩儿还记着。就?看义父信不信。”

吕钟冷笑:“多少年了,你还念着从前那点提携的情分?”

“干爹念情分,就?有情分。”

吕钟扯了下嘴角,不言语,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他又开口道:“鲁大成手里的东西,都落你手里了?不要说义父没有提醒过你,他那些东西烫手,不好拿。”

章晗玉笑而不语。

吕钟斜乜对面:“拿了不认?”

章晗玉悠悠道:“义父猜忌孩儿,却又不肯把事情挑明?了说。鲁大成手里什么东西?拿了为何烫手?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义父说说看?”

吕钟冷笑着饮完杯中酒,把空杯重重抛去案上。

“烫不烫手,你拿了便知。鲁大成手里那些东西牵扯太广,哪怕咱家放过你的命,自有人收你的命!”

章晗玉把倒翻的空杯扶起,若无其事继续倒酒。

“鲁大成信了义父,死心塌地为义父卖命。义父可有给他留一条活路?”

吕钟喝酒的手顿在?半空。

垂下的浑浊眼睛陡然抬起,精光四射。

面对面对视片刻,章晗玉毫不退缩。

吕钟冷笑:“好,好个牙尖嘴利的孩儿。看来咱家今日白来了。” 起身?离席拂袖而去。

几步走到木梯前,他忽地停步,露出?个古怪的笑意。

“你夫君在?对面酒楼。路上想?想?说辞,想?想?回家如何跟凌相解释。”

窗边坐着的章晗玉:“……“

好个义父,临走还坑她?

她唰一下掀开半卷起的纱帘,往临街的几处酒肆四下张望。

临街斜对面,一座大白天里灯火通亮的酒楼高处,某个二楼靠窗雅座,木窗敞开着,湘妃竹帘刚刚被人放下,晃动不休。

*

日光透过湘妃竹帘,在?酒案上落下斑驳阴影。

临街的二楼雅座里,凌凤池和?一位醉客对坐,面前翻倒几个酒杯。

酒意浓重,他皱了下眉,把剩下的酒杯酒壶挪走。

“喝够了?回去罢,元真。”

白日喝到醉醺醺的酒客,在?他对面歪歪倒倒地趴着,正是大理寺挂了半个月病假条子,号称急病的叶宣筳。

刚才惊鸿一瞥,对面酒楼的景象,不止凌凤池看到了,叶宣筳也看个清楚。

“别想了,就?是她。”

叶宣筳人喝得七分醉,舌头大了,神志还清楚。

他懊恼自己的酒量太好,灌了这么多黄汤还灌不醉。半醉不醒的,难受。

半醉的人,嘴巴少一道把门的。他心里难受,想?什么,全倒出?来了。

“不是说禁足三个月?” 叶宣筳醉醺醺地道:

“人怎么没看住?大白天的跑街上来,和?她那位义父密谋相会……明?目张胆,毫无敬畏之心。怀渊,你把人娶回家,却没把她看住啊。”

凌凤池神色不动,“这是凌家内宅事,我自会处置。元真,你喝得太多,该回家了。”

说罢起身?,半搀扶半拉扯地拖起叶宣筳往门外走。

叶宣筳不肯走,他还没喝够。

半醉不醉难受啊。

索性再灌几大碗酒,直挺挺地醉倒了还舒坦点。

叶宣筳抱着木柱死活不肯离开,嘴里还在?嚷嚷:

“能被你凌家的家法治住,她就?不会跑出?来了。凌家……看不住她,索性让……让给我!我来看住她!”

凌凤池搀扶的动作?顿住,目光在?大醉吐真言的好友身?上转一圈,凤眸锐利起来。

“你再说一遍。”

叶宣筳果然把心里惦记的事又说一遍。

“把人让给我……我来看住她!我……我执掌大理寺多年,有的是手段,我能看住她,让她老老实实地留在?内院,哪儿也不去,老老实实地……老师当初嘱托的是我……”

紧闭的木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