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规矩大,采买和厨房的职务各自?分开,不?许厨房里的厨娘直接出门采买。
她手写了一张菜单,托凌春潇给惜罗,把惜罗带出门买菜。
确实是一桩不?足挂齿的小事。凌春潇临出门前,把人从厨房顺手领走,叮嘱阮惜罗买完菜自?己回家。
阮惜罗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傍晚前后,提着菜篮子进凌府的,是阮惊春。
面容生得六分相似的双生姐弟,弟弟穿起阿姐的襦裙,挽起同?样的发髻,低头?进门,在暮光里谁分得清?
之前叮嘱过阮惊春,每个月逢十的日子,从城外别院来京城待命。她若有事,会?让惜罗出门找他。
今日正好?四月初十。
阮惜罗莫名?其妙被塞来一张菜单,带出门“买菜”,心知有事,立刻去寻阿弟。
婚房的后窗敞开着。
朝北的几扇窗户面向后花园,清净无人。
少年郎悄无声息地蹲在窗下?。
章晗玉站在窗边,无语地看一眼窗下?穿着襦裙提着菜篮、半蹲在石头?上的身?影。
每次他们姐弟两个互换装扮,惜罗还好?,惊春这小子辣眼睛。
“你怎么来了?我托你做的事,不?都写在菜单里了?写得还不?够清楚?”
阮惊春挠了挠头?:“看了,没看懂。过来当面问问阿郎。”
章晗玉:“……”
阮惊春从菜篮子里摸出菜单,茫然念了一遍。
【京橙两只,南瓜一份,槐花一份,酒曲五两。
雄黄五两,驱捕毒虫。】
“写的都是做菜的食材,我又不?会?做菜。天气热了,阿郎可?是受不?了虫子,要我带雄黄?”
章晗玉捏了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小子替她做事,迟早要被他气死。
每种食材都有一两个关键字。她提笔把关键字挨个圈出。
橙,南,槐花,曲,雄,五,驱捕。
“京城南,有一处槐花巷子。”
“北卫军领兵的四位郎将当中,有一个叫曲雄的,家中行五。”
“曲雄在槐花巷子有一处宅子,里头?安置了外室,他最近常去槐花巷子过夜。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
章晗玉拿硬纸壳的菜单哐哐地敲他脑袋:
“但凡你想起京城南的槐花巷子,去问一问呢?就知道往凌家钻!凌家下?了诛杀令你可?知道?”
人来都来了,骂也无用。
窗下?的阮惊春还茫然地蹲着:“北卫军的曲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本?来确实跟她没关系。
人都不?怎么认识,曲雄在哪处过夜都不?关她的事。
章晗玉感慨道:“但他对我动手了。曲雄曲郎将,是这次行刺案的主事人。”
她只有吕钟一个义父。但吕钟认下?的干儿子可?不?止她一个。曲雄,是义父埋在北卫军中多年的一手暗棋。
平时她就当做不?知道。
但曲雄敢对她动手,她就敢把这步暗棋给废了。
暮光笼罩后院。夕阳下?的窗边现出优美的侧剪影。
章晗玉站在窗边,轻声叮嘱阮惊春。
“你去槐花巷子,蹲曲雄。他是这次行刺案的主事人。只要他在北卫军,迟早有第二次刺杀。我可?不?想死他手里。”
“他和宫里阉党勾结,暗中必有来往。尽快搜集行刺案相关的罪证,扔去大理寺。一举扳倒曲雄。”
这是个明确无误的指令。少年郎蹲在窗下?,仰起头?,黑色的瞳仁里锐气弥漫。
“阿郎等着听好?消息。”
“去吧。”章晗玉叮嘱他,“早点换惜罗回来。别让她在外头?待到天黑。”
阮惊春蹲在大石头?上不?走。
他还有桩要紧的事回禀。
“阿郎,佛堂北面的秘密小院塞满了。”
章晗玉有些吃惊,算了算日子:“这么快塞满了?我们只接了岭南郡、巴蜀郡,两地绣衣郎送来的密报而已。”
阮惊春实诚地说:“绣衣郎有彼此联络的人脉网络。鲁大成?倒了,我们接了,他们暗中互相荐举,各地绣衣郎都来寻我们。还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