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晗玉:“避重就轻。喂完马草呢?该不会就领着小六郎回家了??”

仿佛玉做似的人,屈指敲了?下,白玉色的额头便?泛起一点?红。凌凤池垂眸盯着那抹绯红,指腹揉了?揉。

“喂马草,熟识马性?,领春潇跑马,再练射术。”

耳边听他平淡地道:“君子六艺,先?父请蒙师教授于?我,我再教授于?六郎。身为长兄,分内之?事。”

章晗玉没应声,心想,这就对上了?。

凌春潇身上领着散骑常侍的职务,日常陪伴小天子身边,小天子几次跑马,都是凌春潇陪着,她见过两次。

凌春潇马上开弓的动作熟谙自然,比起宫里精心挑选的羽林卫也?不差,显然是从小练出的骑射身手。

居然是凌凤池这长兄陪练出来的。

章晗玉偏了?下头,稀奇地睨两眼?。

心想,真能?藏啊。日日在宫里对着,可半点?没看出来。

车外双方对峙。短暂沉寂的间?隙,凌凤池也?问起。

“说起来,你也?是苦学了?一番出仕的,却罕见你骑射。家里让你顶替兄弟,学习六艺,礼、乐、书、数,漏了?射、御?”

章晗玉嗤地笑了?。

边笑边摇头,“凌相啊……民?间?有句话道:饱汉不知饿汉饥。说得便?是你了?。”

凌凤池神?色微微一动。

他想起,章家败落,傅母隐姓埋名把她养大,一个妇人带个幼童,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学习射、御两艺,开销甚巨。家中?供养不起?”

章晗玉却还是摇头。

“我与傅母说,私塾只教授课业,诸位同窗都在自家中?学习骑射,我要跟着同窗好友学跑马……被关起门打。”

凌凤池露出意外的神?色,“为何打你?”

章晗玉抬手指了?指马车角落。从章家取来的灰扑扑的包袱还在。

“玩物丧志啊。傅母未听过六艺,疑心我又玩物丧志,编纂谎话骗她。 ”

交情好的同窗愿把自己家养的马借她学骑射,地方在县城郊外的庄子。相约好第二日早起同去,自备食水即可。

她兴冲冲归家,告知傅母。

傅母当场关了?门,取出久不用的藤条打她。

边打边责问,满口谎言,究竟是不肯上进?念书,想学那些浪荡儿四处游玩,还是为了?骗钱?

那时候十?岁,还是十?一岁?年纪还小。关门跑不掉,打疼了?像个孩子般咧嘴大哭,丢脸得很。

“从前丢脸的事不提了?。总之?,” 她不怎么走?心地道:

“君子才学六艺,我又不是君子,不学也?罢。”

凌凤池陷入了?沉默,显然觉得意外又匪夷所思。

相识多年,面前的人从不是吃亏的性?子。从前她在朝堂得罪的人还少了??哪怕当面骂她一句,也?会被记在心里,找机会整治回来。

为何却忍受家里傅母打骂,多年之?后,依旧把人接在家中?供养?

莫说只是个养育的仆妇,哪怕亲生母女,被从小冤打到大,只怕也?早离了?心。

“你不恨她?” 凌凤池问。

章晗玉想起旧事,恨?倒也?谈不上。

她其?实只说了?上半段。故事还有下半段。

“你可知那天傅母怎么停的手?”

凌凤池静听。

章晗玉啼笑皆非,“她关门打我。打到一半,自己力竭昏了?。”

藤条打着打着,傅母突然一声不吭地往地上倒,昏死过去动也?不动,人险些当场没了?气。

她吓得魂都飞了?,还以为傅母被她活活气死,急忙开门奔出去大声求救,引得四周邻居都来查看。

有邻人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叹息说“饿出来的毛病“。

当中?不乏好心肠的婶子,取来热腾腾半碗米粥灌下去,人悠悠醒转,这才救活了?傅母。

有相熟的妇人追问傅母最近几日的吃喝。

难得见到傅母这般勤快的妇人,针线活计绣得又快又好,早晚替人洗衣,中?午去富户家里帮厨,从早到晚手脚不停,家里只养一个孩子,怎会落到差点?饿死的窘境。

傅母一个字也?不答,只轰人走?。

众邻人猜测来猜测去,最后还是家里同样有幼童读书的邻家妇人猜出了?答案。

“她家小郎送的塾学可不便?宜!挑中?县里最贵的一家,请的先?生学问是极好的,门槛也?高,笔墨纸砚样样金贵,隔三差五还会请郡里出名的先?生来讲学授课,回回都要给束脩!”

那家妇人向来喜欢攀比,傅母家里比她家更穷,章晗玉的学业在县里都小有名气,她家小儿的学业学得跟狗爬树似的,心里早不服气。

眼?见傅母争强好胜,险些饿死自己,那妇人当即言语泛了?酸,冷言冷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