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跟在温棠身侧,脸上堆满了熨帖的笑意,适时补充道,“傅九兄弟,这大热天儿的,你们当差也辛苦,自个儿的身子骨也得顾惜着。大爷公务繁重,全赖你们这些得力人儿在旁用心。大奶奶心里头都惦记着呢,这阵子日日都会打发人送些冰镇的瓜果,清凉饮子,精致点心来,断不会短了大家的份例。”

其实往年酷暑,温棠亦是这般安排,既周全体贴地顾全了秦恭的需求,也从未薄待过他身边得力之人,便是衙署里寻常当值的,也能沾光得些消暑的甜头。

傅九又是一番诚挚的躬身道谢,等转身进官衙门的时候,几个傻大个堵在里面,他一进去,就纷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扭头,

傅九笑骂着挨个敲过去,“是你们能乱瞧的?”

“那是大奶奶。”

几个大高个也不怵傅九,一看就是熟稔惯了,鬼鬼祟祟地从廊柱后探出头,“头儿,我刚进去送文书,就看见大爷侧头瞧着大奶奶,手上的卷宗都拿反了。”

另一个笑骂,“胡说什么呢?大人办公最是严肃。”

“谁胡说了?真真的!我赌一顿酒!”

“我也看见了,赌就赌!谁输谁去城门口胸口碎大石!”

几人笑闹着推搡成一团。

外面,

周婆子扶着温棠上马车。

周婆子心里头是十二分的满意,尤其是回想起方才在衙署内室所见,她心里就更满意了。

大奶奶低头为大爷剥着荔枝,然后将那莹白剔透的果肉用小银叉子托着,送到大爷唇边。

她站在边上看得分明,大爷虽手中还握着卷宗,但那视线却分明胶着在大奶奶身上。

不过,这也不稀奇,以她家大奶奶这般品貌,哪个男人见了,心肠能不软上几分?

然而,秦恭当夜并未归府。不仅这一夜,接连两三日,他都宿在了外头。

“大奶奶,这?”

傍晚,周婆子伺候着刚沐浴完毕的温棠从氤氲着水汽的净室出来。

温棠只穿着一件素纱寝衣,轻薄柔软。若依往常,她必要换上规整的常服,但方才秦恭那边已递了话,大爷今夜要很晚才能回来,这方便了她,乐得自在,图个清爽舒适。

铜镜里,

温棠面颊带着沐浴后的红晕,微湿的乌发松松挽起。

产育过两个孩子的身段终究与少女时不同了,穿上严实的正装和中衣时,尚能维持着端庄,换上轻薄纱衣,属于妇人的风韵便悄然流露。

少女时的她,身姿纤细轻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如今为秦恭诞育一双儿女后,容颜虽精致如昔,眉梢眼角却多了一抹柔婉的媚意,腰肢仍是纤细,变化最显眼的是胸前,丰腴,饱满得将轻薄纱料撑起一道弧度。

周婆子对着镜子细细端详,无论怎么看,她家姑娘都是个挑不出错的大美人。

她忍不住又开始忧心,

温棠:“爷在外同官员应酬。”

自从秦恭前些日子破例为进京述职的官员设了接风宴后,这段时间,便时常在外应酬。秦恭位高权重,寻常人等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等闲宴席根本请不动他,此番主动宴客并能让他连日作陪的人,必是入了他眼,颇为投契的。

但周婆子心里那点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多少男人在外头应酬,最后都“酬”到别处去了。

温棠看周婆子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没再同她说,反而道,“快替我更衣吧,正厅那边还有喜事,耽搁不得。”

周婆子收敛心神,二房那边确实有喜,二爷新纳的姨娘肚子争气,进门不过数月便有了身孕。虽说二爷膝下已有二子二女,但他向来是个讲究排场的人,不拘是第几个孩子,都要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

正厅里早已是笑语喧阗,满堂喜庆,

基本都是恭喜的声音,就连老太太都在那儿笑得合不拢嘴。对于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而言,添丁进口,子嗣昌隆永远是天大的喜事。

温棠进场时,二爷正揽着他那位小腹微隆的姨娘。

秦恭的胞弟跟他截然不同,二爷生的虽也高大,但气质风流,是京城有名的俊美探花郎,脸上常年带着笑。

温棠先向老太太和国公夫人行礼问安,又走到二爷面前,示意周婆子奉上备好的贺礼。一番礼数周全后,她方得空,目光在满堂女眷中逡巡。

没看见苏意,倒见三房的三奶奶捏着帕子,正倚在老太太身边说话。

“二嫂嫂怎得还不过来?”

三奶奶是秦若月的亲嫂子,她自然帮腔亲嫂嫂,“老祖宗,二嫂嫂可真是好福气,现下又多了个孩儿。”

温棠安静地听着。苏意确实是又多了个孩子,多了一个唤她母亲的孩子。

“你二嫂在库房亲自挑拣给孩子的贺礼,急什么,”上首的国公夫人淡淡开口,她语调温和,三奶奶和秦若月两人却噤了声。苏意是国公夫人的外甥女,她自然要护着。

老太太睨了国公夫人一眼。温棠适时上前,为两位长辈添上新茶。

在温棠斟茶的功夫,苏意着艳丽石榴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脸上笑意盈盈,挨个给长辈和温棠问了好,便径直走到那姨娘面前,亲亲热热地送上贺礼,对着那微隆的小腹说了好些吉祥话,惹的旁边站着的二爷要上前去拉过妻子的手,轻拍一拍,苏意给了他一记眼神,二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着妻子赔笑。

苏意这才转向二爷,团扇轻摇,“恭喜二爷。”

二爷笑,立刻接话,高大的身影凑近她,低声道,“娘子同喜。”

宴席开锣,珍馐罗列。

时值盛夏,桌上是冰镇的瓜果,清爽的凉拌菜,精致的荷花酥,解暑的银耳汤,盛在甜白瓷碗盏里,琳琅满目。

丫鬟们捧着银壶,穿梭席间,为众人斟上冰镇过的,新酿的果子酒,清冽甘甜。

宴席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