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于主位帅案之后,案上铺着边关的?羊皮舆图。

进?来禀报军情的?亲兵垂手?侍立一旁,目光却忍不住瞟向案后沉默的?身影。

亲兵看见,殿下手?里捏着的?,分明是那日叛军送来的?信。

亲兵心里直打?鼓,这信里写的?定是极尽挑衅侮辱之言,可?看殿下那神情,又仿佛不止于此。

殿下的?脸色很冷,薄唇紧紧地抿着。

“殿下?”

士兵觉得不大对劲,殿下的?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想到殿下手?臂上的?伤还未好全,他?忍不住上前担忧地问了一句,却看见案后的?秦恭掀了眼皮,虽然脸色是白的?,但是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

--

不过半日光景,那原本?清冷偏僻的?院落,已然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红浪席卷。

回廊下,屋檐角,一盏盏描金绘彩的?喜庆宫灯高?高?悬起,门窗上,大红的?双喜剪纸,富贵牡丹花样贴得满满当当,廊柱缠绕着猩红的?绸带,

庭院中,连那几口沉寂的?大水缸都被清洗一新,缸沿系上了红绸结,里面插满了应季的?,沾着水珠的?花,馥郁的?香气在湿冷的?雨中幽幽浮动。

触目所及,皆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喜色。

申时?末,两个面容刻板的?婆子?推开了温棠的?房门,

这间?屋子?,是整座喧闹府邸里唯一未被这刺目的?红潮浸染的?角落,冷清得格格不入。

婆子?身后跟着一串捧着物件的?仆妇丫鬟,为首的?婆子?手?中拎着两盏崭新的?红纱宫灯,丫鬟们手?中沉甸甸的?朱漆托盘里,赫然叠放着一套华贵无比的?大红喜服,正红为底,金线密织百子?千孙的?繁复图样,领口袖缘绣着牡丹花边,霞帔流苏璀璨夺目。

一众人等鱼贯而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而内室那张宽大的?拔步床上,

帷幔低垂,隐约可?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侧卧其中,似乎睡得正沉,对这不小?的?动静恍若未闻。

直到一个年纪尚小?的?丫鬟,怯生?生?地撩开床幔,准备为床上之人更衣,小?丫鬟乍见温棠睡颜,呼吸不由得一窒,女子?肌肤莹白如玉,因沉睡而双颊透出淡淡的?粉晕,眼尾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唇瓣是天然的?,饱满的?樱色。

小?丫鬟定了定神,正欲轻声唤醒,旁边一个婆子?却猛地横了她一眼,眼神严厉,小?丫鬟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出声,只得屏息凝神,与其他?丫鬟婆子?一道,小?心翼翼地替她换上那身华美到近乎沉重的?嫁衣。

莹白的?肌肤在浓烈如血的?大红锦缎映衬下,愈发显得脆弱易碎,却也美得愈发惊魂动魄。

换上嫁衣后,婆子?们又亲自上手?,为她敷粉匀面,描眉点唇,胭脂染上双颊,口脂点在唇心,精心描绘出新娘最娇艳的?妆容,温棠本?就生?就一双妩媚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在脂粉点缀下,更添几分勾魂摄魄的?风情,

尤其那眼角下一点小?小?的?泪痣,在这妆容之下,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破碎感?。

一切妆扮停当,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将依旧昏睡不醒的?温棠扶回铺着崭新大红鸳鸯戏水锦被的?床上躺好,仔细盖好薄衾。

此刻,这间?曾冷清的?屋子?,已然彻底被红色淹没,拔步床的?帐幔换成了喜庆的?百子?千孙红罗纱,床榻,桌椅,箱笼,

凡目光所及之处,皆覆盖着刺目的?红绸或贴着大红双喜,连妆台上的?菱花镜,镜框都系上了红绸花,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仆妇们做完这一切,又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合拢,身影很快消失在阴沉沉的?雨幕里。

雨,下得越发急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庭院中那几口新换了花的?水缸,花瓣在疾风骤雨中零落飘摇。

夜渐渐深了,雨打?的?更急。

廊下悬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明明灭灭,将湿漉漉的?地面映照得一片猩红。

温棠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灼目的?红,映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满屋子?的?红,红得那么喜庆,那么刺眼,刺得她眼眶发热,水光迅速在眼底积聚,染红了眼尾。

身后,同样一身大红喜服的?男人无声靠近,

他?有力的?双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滚烫的?胸膛贴上她的?脊背,下巴埋进?她温凉的?颈窝,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喜烛静静燃烧,滚烫的?烛泪无声滑落,在烛台上堆积成一小?滩暗红的?凝脂。

“秦恭待你,不过父母之命。”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热意拂过她的?耳垂,手?臂收得更紧,“他?早有婚约在身,解除时?可?有半分留恋?若当日你不应,他?母亲自会为他?另觅佳人,你于他?,不过是个打?理后院,生?儿育女的?合适摆设罢了。”

“这些事,你能做,换作别的?女人,一样能做。”

章尧手?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着话,他?很喜欢这个姿势,这样能轻易捕捉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温棠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阻挡他?的?靠近,章尧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然后他?看见她抬起了头,那双含水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水光潋滟。

“那你呢?”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章尧喉结滚动,猛地将脸凑得更近,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光洁的?额头,“我?”他?低笑,带着不容错辨的?欲望与偏执,“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唯你一人而已。”

话音未落,他?骤然发力,将她打?横抱起,旁边的?圆凳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他?抱着她,

几步便跨到那张铺陈着刺目红锦的?拔步床前,动作看似粗鲁,落手?却带着一丝诡异的?轻柔,将她放在那一片猩红之上。

红衣,雪肤,烛光。

他?俯身压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急迫扯开自己领口的?盘扣。

身下的?人出奇的?乖巧,并没有挣扎,而且眼中也没有流露出抗拒厌恶,真的?很乖,很乖。

乖到他?忍不住低头,喉结滚动了几下,他?想抱着她,亲着她,想将她揉进?骨血里,用最亲密的?方式彻底占有,合二为一。

他?双臂撑在她身侧,不让自己全部重量压上她,给了她喘息的?空间?和时?间?,

目光逡巡过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挺翘的?鼻尖,最终定格在那抹诱人的?嫣红唇瓣上。

他?低下头,在她纤细脆弱的?颈侧轻轻啮咬,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又惑人的?体香,温棠却清晰地嗅到了他?唇齿间?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没有推开,反而伸出纤细的?手?臂,轻轻地,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脖颈,颈侧传来的?濡湿吮吻与细微的?刺痛感?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