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到他这个?倒霉样子就心里来气?。
皇帝眉心重重一拧, 他膝下子嗣本就不丰,于他而?言,女子不过是闲暇点?缀,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的子孙,方是心头所重,可惜早年戎马倥偬,打下这王朝的基业后?,又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奏疏里,对子嗣的教养,终究是疏忽了。
贵妃当年诞下此子时,也曾粉雕玉琢,连钦天监都赞其“贵气?天成?”,如今看来,那些?话也是奉承居多,谁敢说天家皇子一句不是?
此刻,看着二皇子这副软泥模样,即便被?人架着,伤腿也止不住地?打颤,皇帝眼底的锐利寒光,最终沉沉落在了秦恭身上。
皇帝并不在意二皇子的伤情,他现在内心非常失望,早年皇帝在打天下的时候,一穷二白,靠着一身的力气?和武力,在刀山血海里受过的伤不知道有多少,腹背被?捅穿,血流了一地?,草草包扎一下,照样第二天提枪上阵,要上去打仗,二皇子现在不过是腿骨折了,就这副扶不起来的模样。
二皇子跟没有骨头一样,倚靠着仆从站着,跟旁边的秦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过一扫,心中已有了计较。
“你做了什么?”皇帝的声音不高,但是其中的威严不言而?喻,皇帝锐利的眼神一落下,就直接刺向了受伤的二皇子,二皇子正倚着仆从喘气?,冷不丁被?皇帝这么一扫,后?背都挺直了些?。
错......错的又不是他!
二皇子愕然?抬头,然?后?对上了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的深不可测的视线。
而?更让二皇子心惊的是,秦恭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冰冷如刀,一寸寸剐着他。
二皇子瞪回去又不敢。
皇宫里一片肃穆,傅九跟着大爷出来的时候,大爷的脸色未变,傅九紧随秦恭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疾驰回国公?府,
自昨日起,搜寻的人手?已加派数倍,却?如国公?夫人所说,劫走大奶奶温棠和淮哥儿的人行事缜密,抹去了一切痕迹,此人必是极熟悉大奶奶行踪,甚至......是很熟悉大奶奶之人。
傅九心头沉甸甸的,狠狠一甩马鞭,前头秦恭的身影更快,很快,秦国公?府的朱门在望,
秦恭翻身下马,黑色官袍下摆沾了泥水也浑然?不顾,他大步跨入府门。
秦国公?夫人在里面等候多时。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如果不是皇帝及时地?压下来,这件事恐怕现在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到时候压在秦恭头上的罪名可不小,
轻则说他性情暴戾,重则斥其恃功而?骄,目中无人。
距离温棠和孩子失踪,又多过去了一天,别说多过去一天,就是多过去半个?时辰,秦国公?夫人都越发难受。
“大爷回府了。”
小厮的通报声带着急促,秦国公?夫人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立刻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走到门口,果然?远远地?看见秦恭大步朝这边走来。
旁边的傅九看见国公?夫人迎了出来,立刻上前,“国公?夫人,元夫人现在可还在府中?”
自从知道温棠跟外孙都是因为从她那儿回去,然?后?这才在路上遭遇了意外之后?,元夫人大受打击,在自己的院子里根本待不下去,
国公?夫人看她精神恍然?的模样,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待着,于是让元夫人一直都待在秦府,
等了这许多天的消息了,元夫人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麻木,秦国公?夫人现在都不将派人出去找的消息告知于她。
秦国公夫人让旁边的婆子过来,然?后?引着傅九去找元夫人。
傅九立刻跟着婆子朝着元夫人所在的院落过去,
秦国公?夫人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了秦恭脸上,秦恭这些?日子不仅在边关夙兴夜寐,而?且在边关遭遇险情,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之后?又立马回府,可以?说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现在乍一回府,更是毫无休息的机会,昨夜又彻夜未眠,清晨一大早就被皇帝强召进宫,
秦恭下巴那儿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官袍下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变得?有些?不修边幅。
周婆子知道大爷从宫中回来了,立刻小跑着过来,想探查情况,冷不丁看见大爷的模样,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秦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周婆子这才退到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不言语。
屋子里的夏姐儿从昨天夜里睡觉之前就一直等着爹爹回来,只是因为中午的时候哭累了,所以?早早地?就睡着了,
一大清早,夏姐儿醒了,便急着下地去找秦恭,旁边的丫鬟知道大爷出门了,哪能?让夏姐儿出去找,只能?连哄带骗地让小小姐安静下来。
现在秦恭回来了,丫鬟便怎么也劝不住夏姐儿,她三两下就挣脱了丫鬟的怀抱,非要去找秦恭。
夏姐儿跑出去了,丫鬟也立刻跟着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二奶奶带过来的话本拿上,这些?话本都是可以?读给小孩子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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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落了下来,敲打着屋顶瓦片,噼啪作响。
今日送饭的,只有那两个?沉默的婆子。那总爱偷偷觑她一眼,有时还会小声劝她“多吃点?”的小丫鬟,不见了踪影。
婆子们低着头,一言不发,动?作僵硬地?放下食盒,待温棠勉强用了半碗,便迅速收拾碗碟,转身欲走。
“那个?小丫鬟呢?她今天怎么没来?”温棠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她看向两个?婆子,但那两个?婆子今日实在沉默的厉害,不仅不回答,甚至连头都没回,更加快了脚步,
走出门后?,立刻“哐当”一声锁紧了房门。
门关上后?,屋子里面一片安静。
雨声更大了,织成?一片白茫茫的帘幕。温棠走到唯一的窗边望去,
偌大的庭院空寂无人,只有几株老树,一座孤亭,亭中白玉圆桌旁立着个?大水缸,缸里早已没了夏日的芙蕖翠盖,只余几枝枯败的残荷在风雨中飘摇。
雨水砸在缸中水面,溅起浑浊的水花,哗哗声几乎淹没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次,直到那道脚步声停在门口,温棠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跟昨晚一样,那道脚步声停在门口后?便再没了动?静,一直静静的站在门口。
因为现在是白日,白日里光线尚明?,一道颀长而?沉默的影子清晰地?投在紧闭的门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