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突然把一本《中国美术史》推到晚宁面前,挡住她飘忽的视线,“这么说的话,大家命都好,反正这次咱们能住上带暖气的房间,不用喝盐碱水。”

晚宁明白她用意,对着她笑,视线也落在面前的插画上。南希指着飞天神女的飘带上,“到时我给你拍好多照片,把你拍得比壁画还好看。”

“我也给你拍。”晚宁笑得更甜。

下午没课,晚宁和南希并肩走在步行街,为接下来的出行采购。

"快看这家店!"南希突然拽住她往遮阳伞下钻,摆弄着上面的防晒霜,"去年采风我没涂够防晒,回来蜕了三层皮,这次我要……"

她的声音突然被一阵骤起的风截断,路边的梧桐絮成团飘过,晚宁下意识抬手挡在面前,指缝间漏出南希兴奋的叨念,"这顶宽檐帽适合你,你脸小皮肤白,眼睛亮,跟你很配"

晚宁还没看清镜中的自己,包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江伯伯”三个字。

“晚宁,下午没课吧,晚上早点回来,”江云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背景里隐约有瓷器轻碰的声音,“慕瑶会来吃晚饭,林家公子也想拜访你。”

看着南希还在镜子前调整着遮阳帽,她想说“我在陪朋友,”却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干涩的应答:“好,江伯伯,我会早点回去。”

“那让凌聿下班去接你。”

“不用了!”这话几乎盆腔共鸣发力说出来的,她马上又恢复温顺语调:“不麻烦哥了,我现在就可以坐地铁回去。”

江凌聿也没坚持,客套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太阳突然被云层覆盖,晚宁低头盯着被风卷来的梧桐叶,不再翠绿,而是破败的焦黄色,像被随意丢弃的废纸。

“怎么了?脸色一下子这么差?”南希放下帽子,走过来。

“江伯伯叫我早点回去。”她摘下帽子,语气满是歉疚,“今天恐怕不能陪你逛街了。”

“没事没事”,南希也放下手中东西,咧嘴笑着,“反正还有时间,周末我们一起。”

晚宁告别南希,匆忙赶往地铁口。一路上,空气闷得像块湿抹布,糊得人喘不上气,天上乌云黑漆漆的,像要压下来。

刚走进来江家大厅,王管家躬身递过一个橙色纸袋,“小姐,里面是一件礼服,先生希望您今晚穿这件,和他送您的耳坠很配。”

晚宁心里抗拒到跳脚,手却还是接过袋子,“王管家,帮我谢谢江伯伯。”

她迈着沉重脚步回到自己房间,颓然坐在床边。

窗外响了几声闷雷,晚宁出神望着,今晚这场鸿门宴,终究是躲不过的囚笼。

第7章 林景然的细心

佣人敲门催促了一次,晚宁才从房间出来,走下楼梯。

客厅已一片欢声笑语,听到她的脚步声,笑声暂停,不由得都抬头望向她。

她身着江云铮送她的白色新中式连衣裙,剪裁精妙,恰好勾勒出她曼妙纤细身躯,却又委婉含蓄,不过分显娇露媚,只有一小截瓷白手臂和脚踝裸露在外。

再走近,妆容精致而淡雅的脸庞更清晰,眉眼温婉,唇红齿白,乌黑长发自然披散,简单又明艳,鬓边珍珠发夹和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更为她添了几分柔美娇俏。

感受到几束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晚宁微微低头,平日的清冷小梨花此刻俨然一朵人间富贵花。

江凌聿最先收回视线,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胸口微微起伏,面色波澜不惊。

沈慕瑶不由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起身迎接晚宁,依旧是得体温柔的笑,“晚宁,今天好漂亮。”

晚宁浅笑,眉眼弯弯,“谢谢慕瑶姐。”

江云铮嘴角的笑就没压下来过,“晚宁,这是林家公子景然,来,认识一下。”

林景然也突然清醒过来,收回自己怔愣的目光,脸上挂起笑容,右脸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主动伸手,“许小姐,您应该还记得我。”

晚宁嘴角一直维持着上扬的弧度,“林公子,我记得您。”一边握上他的手,冰凉指尖被温热手掌包裹住的瞬间,她只感到一束冷冽目光忽的划过,但似乎也能冻死她。

客厅寒暄了一会,众人就移步餐厅。

江云铮走在最前面,江凌聿和沈慕瑶紧随其后,江凌聿脸色虽还冷淡,可却有温柔笑意。晚宁则走在最后面,林景然伴在她身侧。

餐厅一片灯火通明,长桌上银质餐具折射着寒光,晚宁视线不由落在沈慕瑶腕间玉镯,温润的绿光,却也难以触及。

待到大家都入座,晚宁才坐下,林景然自然坐在她旁边。

江云铮端起酒杯,笑容温润如昔,“今天就是场普通家宴,都不要客气,都放轻松。这也是景然第一次来,只管玩得开心,以后多走动。”

他话音刚落,林景然便礼貌颔首,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晚宁身上。

晚宁专注眼前的食物,没人提她,她就闷头干饭,有人叫她,她就微笑抬头,对方说什么她都说“好。”

窗外忽然落下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晚宁不由望过去,急促水流顺着玻璃滑落,汇聚成一片,自由奔跑。

等她回过神来时,林景然的公筷已夹着片鲈鱼递到她碗边,酒窝随着笑意浅浅凹陷,“西北干燥,多吃些润燥的。”

晚宁道谢,她不喜欢吃鱼,却还是吃下了。林景然见状,又给她加了点雪梨膏。

对面传来刀叉轻磕的脆响,晚宁没抬头看,她和江凌聿中间正好隔着插满白玫瑰的花瓶,花枝繁密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的手。

“晚宁,你要去西北吗?”沈慕瑶问道。

晚宁舀起汤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点头,“是的,慕瑶姐,下周院里要去采风。”

沈慕瑶漂亮的眼睛发着光,“我和凌聿一直想去看敦煌的星空呢”。

她转向江凌聿,忽然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凌聿,你还记得吗?我们还说一起去鸣沙山骑马。”

江凌聿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顿,抽出手,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沈慕瑶盘中,语气却依旧温和:“你喜欢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