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去!”,护士急忙说道,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晚宁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又固执,她要去看一下江凌聿,她想等他醒来后,一切都问个清楚。

不顾他人劝阻,她跌跌撞撞跑到江凌聿手术室门口。

沈慕瑶不知何时过来了,江云铮站在她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她不时抬手拭泪。

转身看见晚宁,沈慕瑶脸上的温婉瞬间冻结,美丽面庞紧绷着,眼神凌厉得像冰针,直直刺过来。

“晚宁,”她开口,声音不算大,但却带着刺骨寒意,“你来了!”

第22章 为什么只有你好端端站在这里?

晚宁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迎面而来的寒意冻住。

走廊顶部的灯光亮白刺眼,毫无遮掩的倾泻下来,沈慕瑶的脸被照得一片寡淡,仍掩饰不住光鲜亮丽,还有眼底迸发的敌意。

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脆响又刺耳,几步就逼近到晚宁面前,那双漂亮的杏仁眼深不见底,寒光凛冽。

“告诉我,晚宁,”沈慕瑶声音压着,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寂静的压迫感,“凌聿今天外出处理公务,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而且还出了车祸?”

晚宁抬眼看过去,沈慕瑶精心描绘的眉眼,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责难。

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江云铮站在沈慕瑶侧后方,疲惫而沉郁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探究多于关切,沉重的压力无声蔓延开来,几乎让她窒息。

“我……我不是……”她声音发颤,努力在一片混乱的脑海里搜寻解释的词句:“我是替朋友参加青峦村墙绘,学校组织的,正好在那碰到了哥,然后就一起回来……路上遇到落石,躲闪不及……”

晚宁气息不续,仿佛四周墙壁都向她挤压过来,头顶的光仿佛只照在她一人头顶,和审讯室的一样亮白窒息,让她无处可逃。

“这么巧?”沈慕瑶目光仍冰冷,死死盯着晚宁,“那既然是学校组织的,你为什么不和其他同学一起回?”

更锐利的质疑,像蓄势待发的利箭,只要等她露出一丝马脚,就毫不犹豫刺穿她胸膛。

“我画的慢,”晚宁指甲用力抠进掌心,没看任何人,不知是在解释给谁听,“没能按时完成任务,大家已经都走了,哥就顺路……带我回来。”

沈慕瑶目光仍犀利在她身上扫荡四肢健全,神志清醒,除了狼狈,并无大碍。

最终,她目光又落回到晚宁沾着血污却完好无损的脸上,小巧无辜,哪怕此刻如此狼狈,也散发着让人忍不住保护亲近的气韵。

内心那座叫作“嫉妒”的火山陡然爆发,音调也不自觉抬高,“那为什么!同样一起出的事,凌聿躺在手术里浑身是血,生死未卜?而你,却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这话太残忍,像从寒冰里捞出的重锤,狠狠砸在晚宁心上,吱呀作响,血肉飞溅。

她猛得抬起头,瞳孔急剧收缩,眼前一片发黑。

在沈慕瑶的价值天平里,她许晚宁的命贱如草芥,而江凌聿的一滴血都重逾千斤!那话语里的潜台词,是怨恨!恨她拖累了他,为什么受伤的不是她!

她知道沈慕瑶向来对她多防备,而她这个活在阴影里身份尴尬的“多余者”,也因愧疚让她在沈慕瑶面前矮上半分,带着一丝抬不起头的卑微。

可此刻,沈慕瑶这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指控,像一盆混着冰块的脏水,将她心底残存的愧疚浇得透心凉,只剩下被刺穿后的麻木,混着有口难言的愤怒和悲哀。

她看了一眼墙上自己的影子,瑟缩,颤抖,随意就被碾压。

“慕瑶!”一旁的江云铮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走上前,看似自然隔开了两人剑拔弩张的距离。声音带着威严:“少说两句,晚宁也受了伤,惊吓不小,现在最重要的是凌聿在里面。”

他转向晚宁,拍了拍她肩膀,放缓了语气,但话语里的分量却丝毫不减:“晚宁啊,慕瑶也是心系凌聿,说话失了分寸,你别往心里去。你也是江家的孩子,应该明白,凌聿……对江家,对江氏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这次……”

江云铮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沉重:“伤得太重了,太重了……”

这看似劝解,实则字字诛心的话语,听在晚宁耳中比沈慕瑶直白的质问更令人窒息。压在她肩膀的手臂,也顿时有千斤重。

江凌聿无可替代,沈慕瑶关心则乱,只有她,无关紧要,而且还是个罪魁祸首,江凌聿之所以遭遇这灭顶之灾,都是因为她这个厄运带来的变量。

沈慕瑶接收到江云铮递过来的台阶,冷冷瞥了晚宁一眼,眼神里冰寒未消散半分,只是收起了外放的锋芒,“江伯伯说得对,这里有我和江伯伯就够了。你还是回病房,养好精神,万一再病倒,岂不添乱?”

晚宁看着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又看着眼前这对立场一致、无形中将她排除在外的“准一家人”,低垂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绝望和悲凉。

低低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没有再看任何人,她僵硬转身,脚上像戴着镣铐,踉跄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审判台。

身后,隐约传来沈慕瑶的温柔声音,“江伯伯,我不累,我要在这等着凌聿醒来,您也别担心……”

单人vip病房里,一片死寂。

晚宁换上病号服,护士又重新为她处理了身上的擦伤和淤青,上了药,缠了绷带。身体的疼痛似乎被暂时隔绝了,但心里的空洞和冰冷却更加清晰。

她躺在病床上,缩成一团,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雨似乎小了些,但天气依然阴沉。沈慕瑶那句质问,如同魔咒,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

她也不明白,她也想知道,那个伤她最深、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为什么会在生死一瞬,以命相护?是本能?还是藏着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缘由?

思绪混乱不堪,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致疲惫的状态,但睡意却迟迟不降临。

半睡半醒间,意识仿佛沉入了记忆的深海。不是车祸,是更早以前……

那时她十来岁,好动又贪玩,表面上被妈妈培养成千金大小姐矜持乖巧的模样,内心却跃跃欲试挑战世界。

有一次终于逮到机会,跟着江凌聿在江家老宅后院的山林里探险,山坡上一朵花开得特漂亮,上面还立着一只紫蝴蝶,她玩心大起,趁江凌聿不注意,俯身去摘。

脚下松动的石块因突如而来的重力瞬间跌落,晚宁整个人尖叫着朝陡峭的山坡下滚去。

电光火石之间,是江凌聿!没有一丝犹豫,像一头矫健的豹子猛得扑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垫在她身下。

两人抱在一起翻滚了好几圈才被一棵大树拦住。她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哭,却发现自己除了几处小擦伤,并无大碍。

而被当成肉垫的江凌聿,手臂被尖锐的树枝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额角也撞到石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