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极快坐起身去看姐姐有没有受伤,那燎起的火苗将姐姐脸上的白纱烧焦泛黑,幸亏其他地方没事,她狠狠松一口气。
惊吓之余,刚落下的泪意又要涌上来,被她咽下。
她不愿意为火掉一滴泪,尤其是在熹微姐姐面前,这是伤疤,若是落泪了,便是揭开伤疤的工具。
对比阿蛮的惊慌害怕,阿文的眸色极平静,仿佛被烧的不是她,只有衣袖中发抖的手露出三分后怕。
屋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阿蛮着急害怕想说的话都被吞进去,只说出来一句:
“姐,水火无情,应当离得远一些。”
阿文抬眸看她,平静道:“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差点死在大火里,却还敢于与火接触?”
阿蛮看着阿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班主他们一伙人从小混江湖,练了一身混本领和野路子,当日救了我以后便每日逼着我给他们拢火、夜晚守着火苗不灭,就连火折子都是我来制作和保管。”
“混江湖的人不能有软肋,也不能怕这个怕那个,有时候越是怕,越是要迎难而上去克服。”
“这才是生命的韧性。”
阿蛮听出了阿文的弦外之音。
半晌。
在阿文要离开内室时,阿蛮突然开口,声音极其沙哑低沉,又带着难言的微弱嘶鸣,宛若是从灵魂深处透出,又被喉管挤出变了形。
“姐。”
“我是不是小产了。”
第65章 往事
阿文挑眉惊讶看阿蛮,饶是她一贯沉稳自持的面容也皲裂,似是没想到阿蛮自己竟然能猜出来。
阿蛮看到姐姐的表情,也不必姐姐回答了。
真相是如此明显、如此冷酷、如此…令人痛苦。
一滴泪无声滑落。
“你别多心…”
阿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蛮打断了。
阿蛮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是毫不在意此事,又像是对自己的自嘲。
“姐,你忘了,我小时候是跟着父亲身后长大的。”
她就算没有系统性地和父亲学过医术,但小时候对什么都好奇,总归也是学过父亲,追着父亲讨教过一二。
民间老话说,没见过猪肉,也见过许多猪跑。
她的身体,她自己十分清楚,前一个多月不过是自己骗自己,不想直面痛苦,不愿深想,只想逃避。
阿文上前想将阿蛮脸上的泪试去。
阿蛮自己粗鲁地一把擦掉,目光灼灼看她:“姐,你说的血海深仇是什么?”
“……”
殿内安静许久。
阿文给阿蛮讲了一个故事,是发生在六十多年前。
那时还不是大周朝,而是齐国。
齐国末期经济昌盛,但是末代皇帝为人纵欲无理,大肆收揽秀女入宫,甚至…强抢过民女、臣妻,惹得人言沸沸。
直到边境来犯,当年的神勇大将军商栾领兵出征五年,彻底平定、安抚了边境之乱。
神勇大将军归朝,本以为等待他的是升官加爵,结果是…自己最宠爱的妾室,诞育一子,乃是襁褓婴儿。
商栾大怒,囚禁逼着妾室说出奸夫是谁,妾室抵死不说。
最后商栾盛怒之下,将妾室所生之子摔死在屋前。
一道丢官罢爵的旨意就这样下来了。
念商栾对国有功,免去亲眷死罪贬为庶人,商栾本人对皇嗣大不敬,午时问斩。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齐国皇帝不想商栾功高震主,甚至连表面的封赏,慢慢架空都懒得做,直接选的就是最直接、最歹毒的办法。
商栾死了。
商家老幼千里迢迢赶往边境,那里商栾驻兵打了三年仗,又驻扎两年,商家在边境的威望颇高。
他们选择边境,是为了活下去。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毕竟商栾死时才三十五岁,活着的亲眷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以及怨恨商栾触怒龙颜的一众留在京城苟且偷生守着微末官位的族人。
这样的商家不成气候,也不被齐国皇帝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