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煜带着人离开春禧宫。

方海洋跟在龙辇旁道:“陛下,椒聊女在永慈宫已经一个多时辰了,马上午时,是否要派人将椒聊女带回乾正宫受罚?”

商明煜斜了方海洋一眼,语气冷漠:“不必。”

“她在永慈宫只会更受磋磨。”

“……”

“传郑天序。”

“是,奴才遵命。”

方海洋走着给身后福喜使个眼色,福喜悄悄落后几步脱离队伍去太医院传郑天序。

稍顿,不知从哪走出来的小安子跟上队伍,看着方海洋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方海洋收回视线,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陛下,调查结果已经有眉目了。”

商明煜不发一言,抬眸看向一处宫宇旁隐秘的房檐处,房檐上正站着一只鹰。

暗卫也有消息了。

永慈宫。

阿蛮仍旧等在廊下,连庞太后的面都没见到。

冷风呼啸,天空中纷纷扬扬飘下落雪。

红墙金瓦配上白茫茫一片的雪花,极美,但阿蛮能感受到的只有冷。

头又开始晕乎乎。

“椒聊女随奴婢进来吧。”砚书从外殿出来对阿蛮说道。

阿蛮颔首跟上,结果没进正殿,反倒是把她带到了偏殿。

偏殿一入内就是一尊恢宏气派的送子观音,佛龛上整洁如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可见日常打理得十分用心。

四周木窗大开,光芒照射在金身打造的送子观音上有一种佛光普照之感。

整个偏殿唯一突兀的就是送子观音前本该是放蒲团的地方,如今放着极薄的用细碎鹅卵石制成的垫子。

“请椒聊女在佛前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祈福,祈求送子观音娘娘可以送国之嫡子,永固江山。”砚书道。

阿蛮看着那尖锐细碎的鹅卵石垫子,心中沉下来。

世人都说皇宫里的人都是知书达理、宽和无比,生活在皇宫中乃是世间最舒心的富贵窝。

可真正入宫才知道,宫内的一切都是杀人不见血,磋磨人也会寻出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挑不出错处。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剥削和凌辱,甚至不需要理由。

“砚书姑娘,椒聊女有时晚间还要伺候陛下,这若是跪下去,恐怕会伤了皮肉。”孙嬷嬷说道。

砚书对孙嬷嬷浅笑还算客气,回答:“嬷嬷,陛下是知道的。”

“……”

这句话让孙嬷嬷哑口无言。

阿蛮走上前几步,规整地跪了下去,脊背挺直。

既然左右都要跪,便不要再让人瞧不起。

尖锐的鹅卵石瞬间扎进皮肉,哪怕有衣料隔着也能感受到那股刺痛生疼,让人只抽冷气。

这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庞太后走到院子里,从大开的窗子旁,看到了里面仍旧跪得笔直的人,她双手合十,跟着一旁的砚书一起念佛。

砚书拿着佛经诵读一句,她跟着复述一句。

看起来倒是虔诚,不见痛苦、不见抱怨、也不见悲戚。

迦陵扶着庞太后,也看到这一幕,道:“这位椒聊女心性倒是坚韧。”

庞太后嗤笑:“宫中女人得宠,从不是看谁更坚韧。”

“这副硬骨头,这辈子都不是惹人疼爱的性子。”

迦陵敛眸没再说话。

庞太后自顾自道:“不过这样的女子,哀家倒是有两分信她了。”

迦陵颔首道:“是啊,能下媚骨散的肯定都是下贱的坯子,没什么骨气可言的。”

“罢了,宫中多少人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哀家只认证据。”

庞太后最后看一眼阿蛮,对迦陵道:“磨磨她这性子。”

“是,奴婢遵命。”

庞太后转身回到正殿,迦陵则是恭敬行礼,当庞太后的身影消失时,她才直起身体,转身入了偏殿。

一进偏殿,殿内冷风夹着雪花呼呼地吹,竟然比外面还冷一分。

迦陵理了理身上厚重的冬袄,免得风雪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