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院书房,烛火跳跃,映照着沈知夏沉静的侧脸。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也敲在人心上。前院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

云芷肃立一旁,沉声汇报:“主子,董家大姐儿被董个老关进了祠堂,据说已经疯了,哭嚎了半宿。”

沈知夏眼神幽深:“疯?董婧婧那种人,不会真疯。”她抬眼看向云芷,“董府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加强了守卫,尤其是董阁老的书房和后院,飞鸟难入。”云芷皱眉道,“另外,一个时辰前,董府后门悄悄驶出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去了城西的‘妙音庵’。车上下来个戴帷帽的妇人,瞧着身形…像是董家大夫人,董婧婧的亲娘。”

妙音庵?董家大夫人?沈知夏眉梢微挑。

女儿刚闯祸被关祠堂,做娘的不去求情,反而深夜去尼姑庵?

“盯着那辆马车和妙音庵。”沈知夏声音转冷,“尤其是和那辆车接触过的所有人。”

“是!”云芷应下,又道,“还有一事。陆府那边彻底乱了套。陆砚之淋了雨,高烧不退,被下人抬了回去。苏雨柔…被钱老六送进了城南最下等的‘黑水窑’,听说当晚就…悬梁了,没死成,被看守的打断了腿。”

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街边死了一只老鼠。

沈知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陆家的结局,在她离开陆府大门的那一刻就已注定。苏雨柔…咎由自取。

“泰和庄那边,钱老六递了话过来。”北斗继续道,“问小姐,陆府正房的地契…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苏雨柔,怎么处置?”他特意强调了“处置”二字,钱老六显然是把处置权交给了沈知夏,毕竟,泰和庄真正的主人,是远在锦州的摄政王。

就在这时,春桃端着一碗新沏的热茶进来,“刚才门房那边说,荣安侯府递了帖子,是安乐郡主亲笔,说明日想邀您去郡主府一叙,有要事相商。”

“回帖,说我明日定准时赴约。”沈知夏道。

春桃应声退下。

沈知夏看着摇曳的烛火,心思飞转。

董家明枪暗箭不断,锦州局势不明,陆家已不足为虑,但栖梧院并非铜墙铁壁。

董婧婧买通下人和杀手,只怕董阁老也是默认的。

“云芷,”沈知夏忽然开口,眼神锐利,“李家村那边,灾民安置得如何了?”

“回主子,药圃已经重新翻整过了。”

“你明日去一趟李家村看看,回来后替我办件事……”

片刻后,云芷退下,书房里只剩下沈知夏一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夜雨微凉的气息涌入,带着泥土的腥气。她看着外面沉沉的雨幕,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同样笼罩在暴雨和阴谋下的锦州。

萧承煜…你现在…怎么样了?

锦州府衙。

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急,如同天河倒灌。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锦州彻底淹没。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萧承煜一身玄色常服,未着甲胄,却比披甲时更显凛冽。

“王爷,情况不妙!”雷鸣浑身湿透,抹了一把脸,焦急地道,“固阳新堤的缺口虽然暂时堵住了,但雨再这么下,水位再涨,随时可能溃决。更麻烦的是…城里…城里出事了!”

萧承煜将手里的信笺放下,看着他道,“说!”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谣言,”雷鸣咬牙切齿,“说王爷您不顾灾民死活,强征青壮上堤送死,却把赈灾粮食都扣着不发。说您…您是想等堤坝一溃,将那些粮食送往自己的私兵营。那些灾民…就是您留下来喂洪水、拖延时间的弃子。”

“荒谬!”

“王爷,如今还有很多逃到宿州去的灾民,还没来得及领到粮食,而且堤坝上确实危险万分,那些灾民,被这谣言一煽动…就…”

他喘了口气,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属下回来前,听到守门的衙役说,有一大群被煽动起来的灾民,拿着锄头棍棒,冲击城南官仓,已经发生了冲突,死了十几个人了。虽然被我们的人暂时压了回去,但那些灾民群情激愤,围在官仓外面不肯散,口口声声喊着…喊着要粮食,要活命。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萧承煜的声音冰冷刺骨。

雷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还说…要冲进府衙…找王爷您…讨个公道。要…要杀了…不顾他们死活的狗王爷!”

第57章 皇上曾说过要娶你

沈知夏刚熄了烛火,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主子!锦州急报!”

沈知夏立刻起身去开门。

北斗将一封用油纸包着的信递给她。

沈知夏将油纸拆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一脸的凝重和焦急。

锦州民乱初平,内奸已擒,承煜无恙这七个字让她悬着的心落回一半。但“堤危如累卵,雨不止,恐溃在旦夕!”这十一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头!

沈知夏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条,指尖冰凉。

“春桃!”沈知夏急道,“立刻叫北斗过来。带上所有钥匙,去库房。”

“是!小姐!”春桃从未见过小姐如此神色,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飞奔出去。

不过片刻,北斗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冲进书房:“主子。”

沈知夏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抬起头吩咐道,“北斗,你去我名下的铺子里,将所有伤药和疫病能用得到的药材集中起来,有多少装多少,天亮之前,必须装车!”

北斗瞳孔微缩:“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