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六……”沈知夏指尖划过那个画押,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京城有名的“鬼见愁”,为人心狠手辣,手上沾的人命可不少。苏雨柔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还嫌不够快。
她将借据仔细收好,锁回木匣。刚把木匣交给春桃收好,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北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神情冷肃:“小姐,都招了。”
沈知夏抬眼,“说。”
“王小柱被人抓到赌坊,一个蒙面人给了他二百两银子。那两个婆子和花木小厮,则是被人逼迫,负责传递消息,监视府内动静。”北斗顿了顿,“菊香这次下毒也是王小柱安排的。”
“人呢?”沈知夏问。
“废了手脚筋,堵了嘴,关进柴房了。菊香……”北斗看了一眼瘫在角落里,面无人色的菊香,“听候小姐发落。”
沈知夏的目光落在菊香身上,如同看着一件死物,“将人送到京兆府,告诉徐大人,她欲下毒谋害主子,此等恶奴,还请徐大人从重发落。”
“是。”北斗应声,将菊香提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主子,绿柳死了。”
当日苏雨柔被沈知夏提醒,才知道绿柳竟然为了摆脱下人的命运,爬了陆砚之的床。
苏雨柔既恼恨陆砚之的放浪,又憎恨绿柳背着她勾引自己的男人,便将绿柳给送到了北城的乞丐窝。
绿柳没几天就被折磨的没了人形,今日早些时候,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一处破庙里。
书房里只剩下沈知夏和两个丫鬟。
“春桃,”沈知夏闭了闭眼,问道,“我是不是太心善了?”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的侧脸,忍不住低声道:“小姐的确心善。”
云芷道,“主子就该将这些人全都打杀了。您若不忍,属下来动手便是。”
沈知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她的确是太心软了。
有一个,就会有两个。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明日,随我去董家赴宴。我不仅要去,还要风风光光地去。春桃,你留在府里看家。”
“是!”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一个面生的灰衣小厮,在北斗的带领下,低着头快步进来,双手呈上一封没有署名的、封着火漆的信函。
“主子,锦州来的。”云芷接过信瞄了一眼,沉声道。
沈知夏接过信函,撕开封口。借着烛光,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很短,字里行间却透着肃杀。
萧承煜处死了董文斌,但更大的隐患被挖了出来,直指京城中枢。他担心京城这边会因锦州事态失控而对她下毒手,特意提醒她紧闭门户,提防狗急跳墙。
沈知夏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萧承煜在锦州顶着巨大压力,身处险境,却还在担心她的安危……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担忧涌上心头。
“云芷。”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摄政王府借人,栖梧院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另外……”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告诉北斗,那几个不安分的,全都处理了。”
“是!”云芷眼中寒光一闪,领命而去。
沈知夏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沾了朱砂,在请柬的空白处,力透纸背地写下一个字
“赴!”
第二日,沈知夏起了个大早,带着春桃和云芷,去了董家。
董府的赏花宴,设在府中最阔朗的“撷芳园”。园内姹紫嫣红开遍,名贵的姚黄魏紫、娇艳的西府海棠,在春日暖阳下争奇斗艳。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身着华服的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语晏晏一派富贵锦绣、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当沈知夏踏入园中时,这片刻意营造的和谐气氛,瞬间起了涟漪。
“啧,她还真敢来?”
“休了夫家,还敢抛头露面,脸皮也是够厚的。”
“听说她那个药田,昨日被一群地痞砸了?活该!女子就该安分守己……”
“小声点!没听说安乐郡主可护着她吗?”
沈知夏恍若未闻。
她脊背挺直,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唇角甚至噙着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
“沈姐姐!你可算来了!”
一声娇笑打破了短暂的凝滞。
只见董艺宁穿着一身娇艳欲滴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亲昵地伸手就要挽住沈知夏的胳膊。
沈知夏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恰好避开了她的碰触,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碎玉:“董小姐盛情相邀,知夏岂敢不来。”
董艺宁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鸷,随即又被笑意掩盖:“沈姐姐还是这么客气!快,里边请,贵客们都等着呢!”
沈知夏被引到主桌旁的位置坐下。
一位坐在董家老夫人下首、穿着酱紫色团花褙子的圆脸夫人,摇着团扇,斜睨着沈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