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她双肩不停起?伏,她在哭,只是没有眼?泪。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抱歉。”即使知道?她不想?让他靠近,他终归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她。反正她都讨厌他了,再讨厌又能怎么样?他蹲下去,双臂从她腋下穿过,揽住她抱起?来,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他没指望她回抱她,果然,她握拳朝他后背重重锤了一下,看来真是讨厌极了,她真是快恨死他了。

他反手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摁在自己后背不放,就像她也抱着他。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是强人所难也罢,终究还是这样比较习惯。想?来想?去,几经尝试,他做不到对她冷淡疏远。何况已没剩多?少?时间。

“不许讨厌我,也不许恨我。我当你喝醉了在说?气话,以后不许再说。”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让她舒服一点别再哭了。

见她难得没有反抗,他还继续:“我要?你喜欢我,要?你爱我。你不是答应嫁给我了吗,你都告诉别人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她还是一动?不动?,连被他捉住的?手也没有收回,任凭他随意摆放。

宁昉弯腰抱起?她,左臂托住她后背,右臂绕过她膝盖窝,低头看她还闭着眼?:“睡着了?那我们回去吧。”

她终于吭声,但依旧未睁眼?:“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何处?”他问不出来,一一列举,“想?回聆云院吗?还是想?去宿月峰?”

她都不想?去,摇头反对。

宁昉轻轻颠了她两下,略显无奈道?:“总不能?回去找紫茶,她和你一样喝多?了。”

“去热闹的?地方吧。”她说?着就要?下地,使劲蹭了几下,反被抱得更紧。

知道?争不过他,她懒得再动?了,贴着熟悉的?胸膛,依稀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耳边似乎少?了什么?,空荡荡的?。

这空白很快被喧嚣填满,街市上的?人语充斥着她的?耳朵,赶走了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你施了遁形术没有?”她揪住他腰间的?衣物警惕起?来。

“没有。你想?来热闹的?地方,还怕被人看见吗?”宁昉横抱着她,泰然自若地走在夜市街头,“若不想?被人瞧见,那你躲起?来吧。让他们只看我就行了。”

奚华果然偏过头去,埋进他胸前?衣襟里?,只勉强遮住了脸。她听见他在笑她,就和上次她在流霞亭喝醉酒被他抱去宿月峰一样,那时他还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宁师兄,哪像现在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不知走了多?远多?久,她感知到他停下脚步,择一处椅子坐下,把她换了个姿势,要?她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她不想?面?对他,顺势把额头靠在他肩上,原以为他会把她扳正叫醒,但这次竟然没有。他一手托住她后脑勺,一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像在哄睡。

她决定顺其自然。

不远处有人在唱着缠/绵悱恻的?曲子,她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说?的?是很久以前?,崇吾山上有一棵姻缘树,若有缘人寻到那树,会见到树上挂满相思叶……

她正准备仔细听听,耳边却传来另一个声音:“不是要?来热闹的?地方吗?怎么?一直装睡?也不睁眼?看看。”

奚华不想?被拆穿,这下更不好睁眼?了。又听到歌姬在唱:手持相思叶入眠,会进入特别的?梦……

她正想?听听是什么?样的?梦,露在外面?的?耳朵忽然被轻咬了一下,一缕热息徘徊不去,它贴着她说?:“真睡着了?那我们回去吧。”

奚华装不下去了,立刻仰头阻止:“不回”

他的?脸贴过来,嘴唇精准无误地衔走了她的?话,与她边吻边说?:“好,不回,我们就在此地。”

奚华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吚吚呜呜挤出一句:“这是在外面?……”

“你小声些,别乱动?,无人看你。”吻越渐深入,呼吸越渐急促,“当然,除了我。”

奚华避开他的?目光,匆忙扫视一圈,认出这是在绯云湖画舫,周围熟悉的?落地屏风把雅室单独隔开。如他所说?,旁人的?确是注意不到他们的?,只要?动?静别太大。

她稍稍放松几分,忽然被他揽腰往前?一抱,两人从双肩到腰/腹倏而紧贴,灼热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差一点惊叫出声。

“别担心,我会忍着。”他有意安/抚她,奈何声音绷得很紧,和身体不相上下,“忍到回去为止。”

奚华哪里?还敢回去?困意一扫而空,脑子里?不由自主联想?到回去之后的?场面?,为还没发生的?事?紧张得要?命,脚尖都绷直了也忍不住轻颤,微乱的?衣裙在他手上晃荡起?来。

两相对比,激/烈的?吻也算得上温柔。她不敢发出声音,任他放肆索取。

画舫在绯云湖上随波漂荡,激起?细碎的?水声,间或还有一两声夜鸟的?嘤鸣。

幸好歌姬还在唱曲,曲声掩盖了一室动?静。

奚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悠长的?曲子上,听见了故事?的?后续:若两个人能?在姻缘树下进入同一个梦,说?明?两人心意相通,可以长相厮守……

她心念一动?,松口理顺呼吸,小声问:“歌姬唱的?是真的?吗?”

“想?去?”宁昉完全看透了她的?打算,见缝插针地追问,“想?和我做同一个梦?”

奚华认命般“嗯”了一声,声音比窗外的?水声还轻。

“为了不回家,连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他朝前?顶了一下,抵在那里?不动?,“难道?我会吃了你了吗?”

难道?不会吗?奚华差点踩着座椅站了起?来,被他拉回来坐下,她低声求他:“我们去崇吾山吧,好吗?”

“你对我真狠心啊。”宁昉明?知她故意找借口,耐不住她求饶,还是答应了,“再抱一会儿,好歹等画舫靠岸。”

奚华只好等着,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再抱一会儿”全是托辞。他是一路抱着她去往崇吾山,到了姻缘树下也没放她下地。

举目望去,满树相思叶玲珑剔透,沙沙作响,仿佛成片透明?的?梦在风中?飞扬,洒下一声声絮絮低语的?梦呓。叶片散发出一缕缕幽香,令人迷醉神往。

奚华伸手去摘,还没有碰到叶片,手忽然被宁昉抓住。

“等一下。画舫上的?歌姬道?听途说?,她不知全貌。”宁昉一直抱着她,郑重其事?地告知,“手执相思叶入睡,一旦进入梦中?,会忘记那是梦。只有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才能?醒来。这样你也要?尝试吗?”

奚华思索片刻,然后点头。她之所以来崇吾山,并非只因为逃避回神宫,更因为她有些摇摆不定的?心事?,想?通过相思叶的?梦来验证。

宁昉还是觉得不妥:“今日是正月初一,再过两日,我们就要?成亲。若是困在梦中?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