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不敢否认,眼巴巴望向宁昉,于是他说:“别怪它,它想和你待得久一点,自然,我也是。”
当年教小公主画虎头年画,以?为她看?不见,他放慢速度细细描绘,把?墨蘸了好几遍,在年画上添了好多细枝末节的修饰,把?画好的地方又来来回回重描了好几遍。
几个月之后,他才知道她其实全都能看?见。除夕那夜她没有?揭穿,还?缠着?他要他再教一遍,她是不是也想和他待得久一点?
现在,纸上的雪山已经完全画好了,连雪山都困得睡着?了,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奚华搁下画笔想要起身,刚一动作,又被身后那人?抱住。
宁昉左臂环在她腰上,右手又取出新的画纸,再拢着?她的手,似邀请又似挽留:“再画一个你吧。”
奚华跟随他的引导落笔,几根线条确定了大致走向,才看?出画中人?就是现在的姿势。
她不得不承认,他画技了得。难怪当年在翠微宫仙波阁,他点评永平公主临摹的《仙波淡》,语气十?分不屑。
“在想什么?”发现她在走神,宁昉低头用下颌点了点她的肩膀。
奚华随口说起往事:“不知道谢烟在翠微宫画的那幅画是什么样,我都没有?看?到?。”
气氛忽然凝固了,奚华感觉手和腰都被人?握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闷闷地说:“不怎么样,画得不好,你不可以?再想。”
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暗道此人?真是莫名其妙。等她完全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画笔都已被他抽走搁到?一旁。
他提醒她看?画:“好看?吗?画得像不像?”
奚华眉头微皱,看?着?画中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不是这样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会比较像。”
“是吗?”他眼睛里的期待好像注定要被雨熄灭的火,再炽热也无用,可是余烬还?闪烁,“许多年后,你会怀念这一天吗?”
不会吧。奚华一想到?自己要被永远困在与?世隔绝的神宫,度过一个又一个除夕,第一反应就是不会。
但?瞥见他情绪不太好,她没有?那么斩钉截铁,只是说:“我不知道。除夕都过完了,该睡觉了。”
然而宁昉不让她起身,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越快越好。”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眼 “你可有心愿未了?”……
“什么?”奚华下?意识反问他,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昉抱她转过来?面朝自己,凝视着她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奚华犯难了, 上次听紫茶说, 他对?外宣称灵泽圣君是他新婚妻子,他明明已经对?这段关系定性, 怎么现在又旧事重?提?也?不嫌折腾。
但她知道, 她心里?这一番考量不可对?他直言, 否则他定然会得寸进尺,会拷问她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 会像上次一样叫她“夫人”。她被设计太多次了, 这次绝不轻易掉入他的陷阱。
“鸾凤台的抢亲不算, 不合规矩。我和你不应该名?不正言不顺。”宁昉见她迟迟不答,自己先剖白了内心。
奚华暗自鄙夷, 上次说要自己争取名?分的是他, 说他们不能有名?无实的也?是他,如今倒好, 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竟还不知足,又换了说辞,颠倒黑白,重?新要起?名?分来?了。
宁昉看出她在生?气,她心里?一定在偷偷骂他不可理喻, 可是他真的很在意, 他们二人不应该这样的。
他双手托住她的脸,问出了早就想?问但一直回避的话:“当夜在浮析山上,旁人说我插足别人感情, 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你也?这样认为吗?你觉得我是吗?”
这……奚华经不住他的死亡拷问。若说是,他多半会大闹一场让人不得安宁,从鸾凤台到神宫那一夜,她已经领教够了;若说不是,他一定又会抛出他问了无数遍的那个问题,反复索要她的感情。无论她怎么回答,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好,我答应你。”奚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不就是嫁人吗,形式而已。不论前世今生?,嫁人对?她而言已不是新鲜事,只不过每次都没有走到最后罢了。
宁昉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惊到了,素来?八风不动的一个人激动起?来?,嗓音都压不住轻颤,慎重?地向她确认:“真的?”
奚华淡定地点头?,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在他闭眼吻过来?之?前,她扭头?补充道:“不过不能太快,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两日之?后如何?”他本是一刻也?不想?耽误,为她着想?,才肯让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奚华讶然,两日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都说了不能太快,哪有人催得这么急的,“等元夕之?后吧,你最近太忙了。”
“不可。”宁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正月初十便是百年赌约到期的日子,元夕之?后他……
奚华:“那你说个日子。”
“顶多三日后。”他不情不愿地延后了一日。
奚华仍不同意,双手抵在他肩头?想?要推开,一副谈不拢就不嫁了的表情。
“正月初四?,不能再?迟了。”宁昉做出了最大的妥协,察觉到自己态度严肃,像在逼婚,又放软语气,开始利诱,“成亲那日,我有礼物送你。若早一日成亲,你就早一日收到礼物,你不好奇吗?”
“什么礼物?”
“想?知道?那就早一点好了。若明日就成亲,明日我就送给你。”他勾着她每一丝细微的好奇,有意放大她的期待,“你应该会很喜欢,真的。”
奚华不想?被他带偏,反问他:“没什么好好奇的,你不是说我已经得到你了吗”
危险的话点燃了这一年最后一夜,爱恋与情/欲把理智统统燃尽。他无心再?与她讨价还价,对?话戛然而止,夜色被抚/弄、揉碎,再?拼接,尽显旖/旎。
奚华中途扫了一眼玉案上的画纸,相比之?下?,画中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竟也?算是克制矜持。她闭眼不敢再?看,仿佛其余洁净的画纸上也?正悄悄描绘着不可言说的情景,从座椅,到案上,再?到榻间,变换了地点和姿势,经久不息……
后来?,奚华答应了婚期,不知是被哄的还是被逼的,总之?是与他说定,正月初四?。
“很晚了……你……不能……太放肆……”劝告的话语被撞碎,若她会哭,一定会染上泪痕。
他俯身去吻她的嘴,在这样的夜里?,只觉得她连生?气也?是可爱的。“怕什么?还有四?日,还早,今夜再?晚也?没关系。”
奚华被他的言外之?意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问他:“明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天玄宗吗?”
连贯的动作略有停顿,他抬手拨弄她额间凌乱的发丝,指腹为她蹭掉那薄薄一层汗水,手腕上的玉镯轻轻蹭过她红润的脸颊。
“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见谁,你就见谁,你愿意了?”
前些日子吵架时,她还被他气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此刻,他听见她“嗯”了一声。这一声太轻太短,他都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怕它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