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父这里已经指望不上,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去求姜远东。无论如何,他是女儿们的继父,是如今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姜家别墅。
抱着这最后一丝侥幸,魏丽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姜家别墅。
当她踏入那扇熟悉的、象征着奢华与地位的大门时,厅内忙碌的佣人们看到她,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难以掩饰地流露出惊诧。
他们见惯了夫人,永远精致得一丝不苟的模样,从头到脚都是名牌,与香水堆砌出的光鲜亮丽。何曾见过她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昂贵的套装起了褶皱,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散乱,最重要的是,那张总是描画着完美妆容的脸上此刻脂粉未施,苍白憔悴,眼下的乌青和深重的焦虑几乎要满溢出来,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姜家夫人的雍容气度?
魏丽丽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下人们异样的目光。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姜远东的身影,心头一阵发紧。她忽然极度渴望见到自己的儿子姜锦阳,那是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实实在在的依靠和慰藉。
她对着迎上来的管家,声音因疲惫和焦虑而沙哑:"我刚才想去看看小阳,他怎么不在房里?他去哪儿了?"她揉着刺痛的太阳穴,习惯性地吩咐:"还有,让张嫂给我冲杯安神茶过来,我头疼得厉害。"
第39章 无动于衷
然而,管家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应声而去,反而站在原地,面色有些为难。
魏丽丽等了片刻不见动静,心头火起,这几日积压的委屈、恐惧和无力感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怒气:"我说话你没听见吗?快去啊!"
管家这才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疏离,说出的内容却让魏丽丽如坠冰窟:"夫人,张嫂因为一些原因,已经离开姜宅了。另外,您院里还有几位佣人,也都已经辞工离开了。至于少爷……"
管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大小姐吩咐,已经安排他去西园静心居住了。"
"什么?!"魏丽丽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她这时才猛地意识到,从她进门起,就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她院子里那些用惯了、甚至可算是心腹的老人,好像都不见了!
而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的儿子,她的锦阳,竟然被一声不响地送去了西园?!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魏丽丽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尖锐起来:"谁允许你们开除张嫂的?还有,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我的小阳送到西园去?!这是谁的主意?!说!"
管家面对她的失控,依旧保持着程式化的恭敬,语气却没有丝毫波澜:「回夫人,这是大小姐亲自吩咐的。而且,老爷也已经点头同意了。"
"姜云歌!又是姜云歌!!魏丽丽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彻底爆发了:"她把我的女儿赶出家门,现在又把我身边的人全部清理掉!连我的儿子她都要抢走!她简直放肆!无法无天!"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管家的鼻子:"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开除我的人,动我的儿子,你们经过我的同意了吗?!我是锦阳的亲生母亲,我不同意!听到没有?立刻!马上!把张嫂她们给我请回来!把锦阳给我接回来!"
然而,她这番歇斯底里的咆哮,在管家听来却如同空气。他依旧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她只是在无理取闹。
魏丽丽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积攒多日的恐慌和怒火彻底冲垮了理智,她扬起手,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打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极度冰冷、充满厌烦的男声从外面传了下来,如同一声炸雷:
"喊什么?!一回来就大呼小叫!你还有没有一点姜家夫人该有的样子?!"
魏丽丽猛地抬头,看见姜远东正从门外走进来,他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俯视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浓浓的不耐与厌恶。
魏丽丽看到姜远东的那一刻,仿佛在无边黑暗中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上他难看的脸色。连日来的恐惧、委屈和绝望瞬间决堤,她踉跄着扑上去,一把抓住姜远东的衣袖,泪水汹涌而出,声音破碎而哀戚:
"东哥!东哥你帮帮我,求求你救救她们吧!她们真的知道错了,她们不是存心要弄出人命的啊!只是一时糊涂……如果再不想办法,她们这辈子就真的毁了啊!我求你了东哥!"
她泣不成声,几乎要跪倒下去:"我会让她们去忏悔,去给那家人当牛做马赎罪……能不能,能不能放过她们这一次?求你了!"
姜远东看着她这副涕泪交加、全然失了风度的模样,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阵极度的烦躁与无力。他并非铁石心肠,但这件事早已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他用力拂开魏丽丽紧紧抓着他的手,语气冷硬:
"我不会帮你去救她们,你也不要再白费力气了。现在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们!"他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狠下心肠继续说道:"如果她们是被冤枉的,我拼尽一切也会为她们讨回公道!但是"
他话语一顿,目光锐利地盯住魏丽丽那双充满崩溃、愤恨与哀求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深切的厌恶:"但是她们不是,她们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仗着姜家的名头,就无法无天,毫无人性地欺凌同学!而原因呢?可笑至极!仅仅因为那个女孩比她们学习好,长得比她们漂亮!就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嫉妒,她们就能对别人施以那样长期的、恶毒的霸凌!"
"你以为这件事只抓了她们两个吗?"姜远东的声音陡然拔高:"所有参与这次霸凌事件的人,一个不落,全都进去了!现在上面正在全面严打此类恶性事件,谁敢在这个时候求情?谁求情都没用!你明白吗?!不止你的女儿,这次牵扯进去的人不少,但为什么唯独你的女儿后果最严重?因为只有她们!直接导致了那个女孩的死亡!明白了吗?这是人命!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魏丽丽被这一连串的,真相砸得头晕目眩,她之前只焦急女儿被抓,竟不知背后还有如此严酷的整顿,和如此清晰的罪责划分。
她看着姜远东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心一点点沉入冰底,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那是她的女儿啊!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在牢里度过最好的年华?她做不到!
巨大的母性压倒了理智,她「噗通」一声竟真的跪倒在地,抱住姜远东的腿,哀声乞求:"东哥!我知道她们错了,错得离谱!我让她们去给受害者家属磕头谢罪,当众忏悔行不行?我们赔钱,赔多少都行!只求别让她们坐牢啊!她们还都是孩子啊……东哥!我求求你了!」
姜远东看着她这般卑微乞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他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我说过了,我无能为力。你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如果你再这样纠缠不休,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猜,外界会怎么看待小阳?他会有一个心狠手辣、逼死同学的姐姐!甚至会有一个为了杀人犯女儿撒泼打滚、不顾体面的母亲!"
第40章 姜氏的荣誉
他俯视着瞬间僵住的魏丽丽,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直戳她最脆弱的地方:"你是想让你那两个品行不端的女儿,彻底毁掉你儿子锦阳的未来吗?他现在那么担心你,你呢?你要让他从此以后都背负着『杀人犯姐姐』的污名,在圈子里永远抬不起头吗?魏丽丽,你想毁掉你儿子的一生吗?"
「锦阳……」魏丽丽如同被雷击中,猛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板上。儿子……她还有锦阳!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如果因为两个女儿的事,毁了锦阳的前程和名声……她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巨大的痛苦和绝望撕扯着她,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姜远东本不想再理会,但看着她瘫在地上痛苦无助的模样,想起往日情分,心中终究掠过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伸手将浑身瘫软的魏丽丽拉了起来。
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和一片空茫的痛苦,他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错辩的沉重:「阿丽,你知道我当初执意要娶你的时候,姑姑极力反对。是我,在姜家祠堂的列祖列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发誓我永不后悔。」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现在的我,虽然对你教女无方感到无比失望,但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我一手创立的姜氏,足够让你过上优渥的生活。我曾经想的是,就算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绝不会亏待小阳和你的女儿们,我会给他们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与期望:「所以,阿丽,别让我失望,也别让锦阳失望,更别让你自己彻底迷失。明白吗?」
魏丽丽听着他这番话,心如刀绞。她知道,姜远东是真的对她好过,也是真的为这个家打算过。他对锦阳的疼爱,她也看在眼里。她不能……不能再因为两个犯下弥天大错的女儿,毁掉现在拥有的一切,毁掉锦阳的未来,毁掉丈夫最后的情分。
可是……那毕竟是她的骨肉啊!一想到她们可能在监狱里度日如年,她的心就像被生生撕裂般疼痛。残存的母性让她做着最后的挣扎,她反手死死抓住姜远东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的幻影,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东哥…我知道她们不可饶恕…可是…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把她们送出国?永远都不再回来!这样行不行?就当她们从未存在过,行不行?」
姜远东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希冀,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决绝,以及一种「到此为止」的冷漠。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书房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魏丽丽心上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