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宅院深深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檐角悬挂的古铜风铃,被骤起的夜风吹得叮咚作响,那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几分莫名的焦躁。

正厅里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

二老爷子姜山华背着手,眉头紧锁,在昂贵的红木太师椅前来回踱步,手中的乌木手杖每一次重重落在地砖上,都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慌的叩叩声。

"这都几点了?那混账东西还没滚回来?!"老爷子猛地停住脚步,手杖带着怒气重重杵地,震得茶几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青瓷茶盏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二奶奶柯琴正闭目捻着,一串油润的翡翠佛珠,闻言缓缓掀起眼皮,瞥了丈夫一眼,语气看似平静,手下捻动珠子的速度,却不自觉地加快了,翠绿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咔嗒」声。

"急什么?远伯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心底却也是一阵不安,这个儿子向来不让人省心。

"不是小孩子?"姜山华猛地转身,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四五十岁的人了,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惹是生非!他连给我个小孩子都不如!我看他就是个.."

"吱呀!"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怒斥。院子里传来一阵轻佻,跑调的口哨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姜远伯哼着时下最流行的网络神曲,脚步虚浮地晃了进来。

他满面红光,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浑身散发着酒气和,香水混合的甜腻味道。

"哎呦!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还没歇着啊?"姜远伯醉眼朦胧地,看到厅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人,脚步下意识地一顿,随即又挂起那副惯有的、嬉皮笑脸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是在等你们宝贝儿子我吗?哎哟,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姜山华脸色瞬间铁青,握着手杖的手背青筋凸起,猛地一挥,「啪」地一声巨响,手杖狠狠砸在红木茶几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早点滚回来!你都当耳旁风了?!"

姜远伯被这巨响吓得,酒醒了一半,缩了缩脖子,眼珠子心虚地乱转,搜肠刮肚地找借口:"爸,爸您别动气,生气伤身…我这不是…不是有正事给耽搁了嘛!一个重要客户,非得拉着我喝酒谈生意,推都推不掉……"

"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姜山华根本不信,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狠狠砸了过去:"是不是又去会你那些不三不四的莺莺燕燕了?!啊?!"

茶杯裹挟着风声,擦着姜远伯的耳朵飞过,「砰」地一声在他身后的,雕花柱子上摔得粉碎,瓷片四溅。

姜远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摸了摸,火辣辣的耳朵,确认没见血后才松了口气,带着几分委屈和埋怨:"爸,您这暴脾气真得改改了,动不动就砸东西,这乾隆年的杯子说砸就砸了,多可惜啊!"

"你!"姜山华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手杖猛地指向次子,胸口剧烈起伏:"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能不能干点正事?!啊?!整天就知道围着女人转!我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两个废物点心来!"

坐在角落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姜远杰无辜躺枪,手里的茶杯一抖,差点洒在自己裤子上,心里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出声辩解。

柯琴终于放下佛珠,重重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一见面就吵,像什么样子!你不是有要紧的正事要说吗?这样吵吵嚷嚷的还怎么说事?"

她说完又转向姜远伯,眼神虽严厉,却终究带着母亲特有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纵容:"远伯,别杵在那儿了,过来坐下!好好说话!"

姜山华重重哼了一声,强压下怒火,狠狠瞪了次子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他喘了口气,转向一直沉默的长子,"远杰,家主晚宴的请柬,收到了吗?"

姜远杰连忙点头,从西装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制作极为考究、烫着金色家徽的请柬,双手递过去:"下午的时候,全管家亲自派人送到的。"

"什么家族晚宴?"刚瘫坐进椅子的姜远伯,像被针扎了一样又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酒意似乎都醒了大半,"是姑姑从瑞士回来了?!她老人家要主持大局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那位常年不在国内的姑姑,总比某些人好应付。

姜山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是你姑姑。"

姜远伯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又瘫软回椅子上,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手抓起桌上碟子里的一块蜜饯扔进嘴里:"嗐,吓我一跳…不是姑姑回来啊!那还有谁啊?既然不是姑姑回来,干啥搞得这么正式?还开晚宴?有必要吗?"

"你!"姜山华的手杖,眼看又要举起来,柯琴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老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火气,盯着次子,一字一顿,声音冰冷:「是、云、歌、回、来、了。」

"哦,云歌!"姜远伯漫不经心地应着,突然回过神来,嚼着蜜饯的嘴突然停住,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眼睛猛地瞪大到极致,嘴里的蜜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灰尘。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尖利而惊恐:"您、您说谁?!谁回来了?!"

"姜!云!歌!"姜山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就是十年前!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亲手打断你腿的那个小丫头!现在她回来了!而且,她现在是姜家的家主!"

第30章 各房的反应4

"妈呀!真是那个小魔头…不,不是…"姜远伯失声叫道,不自觉地打了个巨大的寒颤,十年前宗祠里那可怕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

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一身素衣,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中间,单薄的身影被跳跃的,火光投下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她嘴角那时常挂着一抹与,年龄极端不符的冰冷笑容,眼神锐利如刀,一句句逼问,一条条罪状,将他们二房一众长辈逼得哑口无言、节节败退,最后更是毫不留情地…

他的小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她怎么回来了?!"姜远伯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是尖叫着问出这句话,"她不是…不是一直在外面吗?!"

姜山华闻言,气得直接将那份烫金,请柬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响:"她为什么不能回来?!她现在是一家之主!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请柬散开,露出里面力透纸背的钢笔字迹。

姜远伯只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脖子,那字迹凌厉张扬,笔锋如刀,几乎要破纸而出,和十年前祠堂里那个小女孩,看人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刺骨的寒意。

"我不去!!"姜远伯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就慌不择路地往门外冲:"我明天就出差!不!我现在就去机场!我这就走!就说我重病!对!重病!"

"你给我站住!"姜山华一声暴喝,手杖再一次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姜云歌让老全带了话!这次晚宴,谁敢缺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但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后、果、自、负!"

姜远伯的脚步瞬间僵在门槛上,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汗,正一滴滴地从后背滑落,迅速浸湿了昂贵的衬衫面料,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恐惧:"爸…您…您还记得十年前,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她这次回来…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她肯定是回来清算的…"

一直沉默的柯琴突然开口,声音刻意保持着冷静,却依然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慌什么?她再厉害,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黄毛丫头。"

她继续捻动佛珠,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那微微发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再说,当年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时过境迁,她如今是家主,总要顾及脸面和族规,难不成还能把你怎么样?"

柯琴只要一想到那个小妖孽,当年竟敢亲自,打断她宝贝儿子的腿,心口就涌起一股蚀骨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不就是玩弄了几个不上台面的女人吗?那些贱胚子能进姜家的门,都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简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