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若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气若游丝地吐出一个字:“好……”
就在这时,姜云歌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她停下了脚步,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隔着几步的距离,她看着病床上那个,被各种仪器和白色被单包围、瘦得几乎脱形的老人,一瞬间,连日来的强撑、旅途的奔波,以及巨大的悲痛齐齐涌上心头,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应该立刻冲过去的,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姜大奶奶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转头看见是她,眼中瞬间涌上复杂的心疼,她连忙俯身,对着姜婉若轻柔地说:“大姐,你看,是歌儿,歌儿来了!”
病床上的姜婉若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努力地睁大了些浑浊的双眼,视线聚焦在门口的身影上,那眼神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清晰的笑意和释然。
这一眼,击碎了姜云歌所有的迟疑。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快速抹去脸上的泪痕,一步步坚定地走到病床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她伸出双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姑奶奶那只布满针孔、冰凉枯瘦的手,仿佛捧着世間最珍贵的易碎品。
“姑奶奶,”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温柔,“我来了。”
姜婉若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带着心疼的字眼:“瘦了……”
第195章 回家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姜云歌的心理防线,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将脸颊贴近姑奶奶的手背,感受着那微弱的温度,声音颤抖却带着恳求:“那姑奶奶好好的,把身子养起来,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
姜婉若的眼中闪过一抹微弱的光亮,她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好……我……给……歌儿……做……好吃的……”
“不要……哭泣……”老人又艰难地补充道,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姜云歌用力点头,强忍住泪水,抬起脸,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姑奶奶,我们回家。歌儿带您回家,好不好?”
“回家”这两个字,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姜婉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期盼和喜悦。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清晰地、肯定地回答:
“好……我们……回家!”
窗外的阿尔卑斯山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病房内,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逢,交织着生离死别的悲恸与至深至纯的亲情,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姜云歌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然后转身走出病房。门外,墨离及其手下已经肃立等候,气氛凝重。
她回头,透过门上的玻璃又深深望了一眼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这才转回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准备好了就走。”
墨离立刻上前一步,低声禀报:“小姐,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专机和医疗转运设备都已就位,一个小时后可以准时出发。”
“辛苦了。”姜云歌微微颔首,说完便再次推门回到病房内。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陪在姑奶奶身边。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生命监测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悄然流逝。病房里很安静,姜云歌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握着姑奶奶枯瘦的手,仿佛想通过这细微的接触,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传递过去。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与哀伤。
当一切准备就绪,墨离轻轻敲门进来,低声道:“小姐,可以出发了。”
姜云歌点了点头,俯下身,凑到姜婉若耳边,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姑奶奶,我们回家了。”
姜婉若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有些涣散,但“回家”两个字却清晰地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却带着期盼的气音:“好……好……回家……回家……”
与此同时,姜家老宅。
消息已然传开,姜家老家主即将归来的消息,以及其病危的状况,让整个老宅笼罩在一片肃穆而紧张的氛围中。族人和重要的亲信们均已聚集在主宅周围,安静地等待着。
当那架熟悉的私人飞机穿透云层,缓缓降落在老宅内专用的停机坪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舱门打开,姜云歌率先走下舷梯,她的脸色苍白而冷峻。随后,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安置在移动医疗床上的姜婉若护送下来。
看到围拢上来的人群,姜云歌眉头微蹙,直接抬手挥了挥,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都散了吧,别围在这里。让姑奶奶清静。”
众人看到她冰冷的脸色和不容置疑的态度,立刻噤声,纷纷恭敬地退开,心中明了此刻绝非打扰之时,只能等待后续安排。
将姑奶奶安然送入早已准备妥当、温暖舒适且医疗设备齐全的卧室后,姜云歌站在院落中,目光锐利如鹰。她将墨一招至身前,声音低沉:“墨一,你给我守好这个院子。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不管是谁,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姑奶奶清静”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直接扔进暗室,无需请示。明白吗?”
“是!小姐!属下明白!”墨一躬身领命,语气斩钉截铁。
姜云歌又转向书荷,语速快而清晰:“通知贺行州,集团日常事务暂由他全权处理。非他不可决断的重大事项,全部通过线上会议找我。”
“是,小姐。”书荷立刻记下。
接着,她对恭立一旁的全管家吩咐道:“全伯,从即刻起,主宅谢绝一切访客。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必要之事,近期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主宅。明白吗?”
“老家主放心,老朽明白,一定把好门户。”全管家郑重应下。
众人领命而去后,姜云歌才走向一旁满脸疲惫、几乎站立不稳的姜家大奶奶。她放缓了语气,带着关切:“大奶奶,您累坏了。大伯母和云兰姐已经来接您了,您先回去好好休息,这里一切有我。”
姜大奶奶确实已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她拍了拍姜云歌的手,声音虚弱:“好孩子,辛苦你了。有什么事,一定马上告诉我。”
这时,邹芳和姜云兰及时赶到,小心地搀扶着姜大奶奶离开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院落重归寂静,姜云歌才独自一人,缓缓走回那间弥漫着药味。和生命终章气息的卧室。
她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坐下,凝视着姑奶奶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面容。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早已在心理上千百次地预演过。
可当这一刻真正逼近,亲眼目睹至亲的生命力。如流沙般消逝,那种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和即将到来的永别之痛,依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理性告诉她要接受,可情感上,又如何能轻易放手?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紧握着那只瘦弱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正在一点点溜走的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姜云歌摒弃了所有外务,日夜不离地守在姜婉若姑奶奶的病榻前,亲自喂水擦身,低声说着体己话,只想陪这位生命中最温暖的亲人走完最后一程。老宅主屋的气氛庄重而哀戚,时间的流逝都仿佛变得缓慢而沉重。
与此同时,远在深山中的姜家培训基地,却是另一番景象。
第196章 惊险
对于这群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年轻子弟来说,这里的生活堪称“折磨”。吃住需自理,训练强度大,规矩严苛得令人窒息。
不满和抱怨之声从未停歇,不少人都萌生过退意,但一想到家族的态度,一旦退出便意味着,可能被边缘化甚至放弃,又只能咬牙硬撑。
更让他们头疼的是总教官姜景川,简直如同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任何偷奸耍滑的行为都无所遁形,惩罚来得迅速而严厉,让人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