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原封不动、一字不改地在转述当天夜里永明帝的一句话,但让湛兮忍不住纠结地把眉头都扭曲成毛毛虫的,不是这个孩子惊人的记忆能力,而是……
这种天猫精灵人工智障类型的平平无奇毫无起伏地讲故事能力,对于人类的鉴赏来说,是不是有点儿太难适应了一些?
果不其然,太子话音刚落,湛兮就听到了二皇子崩溃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大哥!!你真的在给我讲故事吗!?为什么你讲故事,听得我这么难受,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发痒,我的眉毛好像要打结了!」
二皇子显然十分痛苦,声音直接突破了马车:「可是我又好想知道小舅舅说了什么啊,但是我觉得从大哥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肯定没有那个效果的,怎么办,我现在想听下去又不想听下去。」
太子闭上了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又要听,又要那么多要求,瞧把你能耐的,你怎么不让你大哥我调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色呢?
二皇子像是浑身长虫子了那样扭来扭去,太子让他坐好,他充耳不闻。
「你是不是抱着狗睡觉,狗毛进衣服里面了?」太子见他实在扭得厉害,就忍不住这么问。
二皇子却控诉瞪他:「才不是,我是听了你讲故事才浑身难受的!」
湛兮骑着小马驹就在马车外,他知道,他要是现在就进去的话,那绝对会被二皇子抓住,然后按头逼迫他要「绘声绘色」地把昨晚的情况复述一遍。
于是乎,湛兮调转了自己的马头。
没一会儿,湛兮拉着郭小福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二皇子一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小舅舅你过来了!快快快,你给我讲一讲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和大哥一起看戏,都不叫我起床啊!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说,大哥还根本就不会讲故事,听他讲故事,我耳朵都要自闭了!」
「让他来,小福公公一向能说会道。」湛兮死道友不死贫地道把郭小福往前一推,自个儿就势坐下,彷佛已经进入了观众席一样,等待赶鸭子上架的郭小福版本说书先生上线。
郭小福还在尴尬地笑,一抬头,就对上了小太子的死亡视线。
郭小福:「……」额,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小太子吗?
太子默默地回头瞪湛兮:「……」这个死太监就比孤会讲故事吗?
湛兮摸了摸鼻子,冲太子眨了眨眼睛:「……」小太子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刚刚那真的叫讲故事吗?
二皇子压根没留意到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开心地拍拍手:「好耶好耶,那你快点讲,从头给我讲,刚刚大哥说的,通通不作数!」
太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所以孤讲了那么多,都白讲了是吗!?
这边在热热闹闹地举行私人小说书现场,而永明帝那边,右神策军的统军方元胜打京都的方向骑马而来,给永明帝带来了一道口信--
「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会稽公主……咳,安守道人,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第38章
听说会稽公主,如今的安守道人想要见自己一面,永明帝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一种极为古怪的表情。
看到他的表情,曹贵妃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然后说:「你何必这个样子?怎地胆战心惊的,不过是见阶下囚一面而已,又不是要你去见猛虎。况且如今你的兄弟姐妹也不多了,见上一见又何妨?」
「而且……」曹穆之露出了一抹笑,「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见她一面,会有一点其他的收获呢?」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已经知道,那个巨大的阴谋到如今为止,也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罢了,王黎光大将军也好,郭大福大太监也罢,在尼姑庵里还能搅弄风云的会稽公主……这些人,不过都是背后之人丢出来的弃子。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所谓的刺杀闹剧,等着永明帝处理好后续,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倘若幕后之人之后都不再动手,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也无法说自个儿可以百分百将人给揪出来。
有些人,实在是藏得太久、也太深了。
所以,那安守道人,见或不见,意义不大。不过凡事总有意外的,万一她还就真的能说出点什么来呢?若是如此,永明帝见她一面也无妨的。
贵妃说的道理,永明帝他都懂。但是永明帝又露出那种格外纠结的表情,他用极为别扭的语调说:「禾禾你没见过她,你不懂……」说着,永明帝又捂了捂脸,「你不懂那个祸害有多么的『可怕』。」
如果主角在这里的话,或许他可以将永明帝的状态形容出来,他大概知道永明帝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那东西应该被称之为--心理阴影。
虽然说永明帝心里不太乐意,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要见一见会稽公主,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虽然做下了这个决定,永明帝的心底却觉得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获的。
因为那个女人如果没有什么夺舍之类的玄幻奇遇,发生在她身上的话,她大概还是从前那个会稽公主,没有一丝丝改变--
十年如一日的貌美如花与脑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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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福的说书水平,和太子一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太子像是没能渡劫成精的次等AI,而郭小福却能将当晚的画面描述得生动形象,讲述时语调跌宕起伏,且将湛兮昨晚那妙语连珠的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使二皇子听了心潮起伏,如临其境。
「好!」二皇子鼓起掌来,「骂得好!」
二皇子心满意足,湛兮掏了银子,郭小福领了赏赐退下了。
没了郭小福太监这个外人,二皇子更加兴奋,絮絮叨叨地开始重复湛兮当夜脱口而出的金句,太子被他骚扰得烦不胜烦,但忽然,二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歪着脑袋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湛兮挑眉问他。
「应该和这个王黎光差不多吧,都是亏待自己好好的妻子,非要去食粪的混账东西。」二皇子说,「有一次宫宴时,我误入一处花坛,偶然听到有一命妇婆婆在训诫自己的儿媳妇,说什么『天下哪里有不偷腥的猫儿呢?男人都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姐姐哭得断肠,却还要被婆婆训斥此处是皇宫,哭什么哭,且要体面,莫给人拿了错处……」
「后来呢?」太子皱了皱眉,什么样的人家,这般拎不清,居然让于菟听到了这些污秽的东西。
二皇子耸了耸肩膀,不在意地说:「后来我跑去找我阿娘,我原是想叫阿娘狠狠惩罚一下那男人的,他实在可恨,那姐姐说他带青楼花姐儿成日寻欢作乐,却在自己难产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可是我还没能找阿娘说呢,就发现她们婆媳二人神态如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说到后面,二皇子还有一些疑惑:「而且旁人炫耀自己的夫婿对自己如何如何贴心时,那个姐姐也在说她的夫婿也不差,又是送金钗,又是送苏绣的。」
那时候的二皇子还没到五岁,看见了大人的言不由衷,他小小的脑袋里,都是大大的不解。
最后他也没把这件事告诉曹贵妃,此事就不了了之了,而且时间过去得有点久了,二皇子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他感觉记忆好像被触动了某个机关一样,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次的筵席上,那个年轻貌美的姐姐的眼睛。
那是一双美丽空蒙的眼睛,二皇子看着像是一潭死水,活色生香的美人,看着却似是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