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屏风后,戴帷帽的贵妇人,正由嬷嬷扶着,本来准备让大夫看诊,听到这边的争执,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了过来。

面对张大夫的怒意,沈思薇平静的解释。

“张大夫此言差矣。医者,当知药性,更当知药理。我这伤口,外有腐肉,内有湿毒,寻常的生肌之药,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甚至会让腐肉与新肉长在一处,届时疤痕更深,难以祛除。”

她抬起眼,眸光清亮地直视着张大夫。

“欲要生肌,必先去腐。此方看似凶险,实则以毒引毒,以剧毒之物,将伤口内的腐肉湿毒尽数拔除。待腐肉尽去,再辅以温和的生肌之药,三日之内,新肌自生,绝无疤痕!”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掷地有声,竟让行医数十年的张大夫一时语塞。

以毒攻毒的法子,医书中确有记载,但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药石罔顾,送了性命。

寻常大夫,谁敢用?

“你一介女流,从何得知此等凶险偏方?”张大夫仍旧不信。

“我少时曾在合浦以采珠为生,水下礁石锋利,毒物众多,受伤是家常便饭。此方,便是一位云游的奇人所授,我曾亲眼见他用此法救过被毒水母蜇伤皮肉溃烂的珠民。”沈思薇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这番话,倒是有些说服力。

张大夫拿着药方,面色变幻,陷入了犹豫。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

“张大夫,便按这位姑娘的方子,为她制药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头戴帷帽的贵妇人,在一位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织金云霞锦的衣料,都昭示着她身份的尊贵。

正是谢夫人秦氏。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思薇,这个小姑娘,衣衫朴素,面带病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面对老成持重的张大夫,竟能对答如流,有理有据,这份胆识和气魄,绝非常人所有。

“夫人,这方子太过凶险,而且这药材都不便宜,若是出了事……”张大夫一脸为难。

秦氏淡淡一笑:“无妨。这位姑娘既然敢用,想必是自有把握。抓药制药的银子,我出了,出了任何事,也与你回春堂无干,我一力承担。”

她这话一出,张大夫再无推辞的理由。

沈思薇心中一动,她没料到竟会有人出手相助。

她看向那贵妇人,福了福身子:“多谢夫人援手。只是这药费,小女自己……”

她那几两碎银子,买这方子里任何一味主药都不够。

第6章 秦夫人的喜爱

“不必。”秦氏摆了摆手,帷帽下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我见你投缘罢了。倒是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医术,不知可否随我回府,为我瞧一瞧一桩小疾?诊金,定不会少了你的。”

沈思薇一怔。

她此行只为治脚,却不想引来这般变故。

眼前这位夫人身份不明,贸然跟去,不知是福是祸。

可转念一想,她如今在沈府孤立无援,多一条路,便多一分希望。

更何况,对方已为她解了燃眉之急。

“夫人厚爱,小女愧不敢当。既是夫人所请,小女自当遵从。”她敛眸应下。

秦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云嬷嬷道:“你在此处等着取药,我带这位姑娘先回府。”

“是,夫人。”

沈思薇跟着秦氏上了马车。

车内陈设雅致,角落的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龙涎香,那气息,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马车辘辘,一路向东。

当马车最终停下时,车夫恭敬的声音传来:“夫人,到府了。”

沈思薇被丫鬟扶下车,抬头一看,瞬间如遭雷击,浑身僵住。

朱漆大门,石狮镇守,门楣之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牌匾,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镇国将军府!

这里,竟是谢怀瑾的家!

她猛地看向身旁的贵妇人,难道,这位便是谢怀瑾的母亲?

那她请自己来……是为了……

是为了谢怀瑾身上的蛊毒?

沈思薇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原来自己昨日真的没有看错。

谢怀瑾腕上那道诡异的红痕,真的是“同心蛊”的痕迹!

此蛊歹毒异常,中蛊者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便会心痛如绞,万蚁噬心,待红痕蔓延至指尖,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