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道:“依王妃所言,昨日刺杀谢将军的幕后主使,正是王仆射。只要顺着贺氏兄妹的线索将他揪出来,这场祸事就能迎刃而解。”

“将军以为,王仆射会给这个机会么?”孙微摇摇头,“只怕这边一动,那线索会断的彻彻底底。”

“王妃莫非疑我等无能?”褚越说罢,却又道,“便是王妃说中了,可王仆射第一招棋也已经败了,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话,将军该问问自己。若将军是王仆射,当如何得北府。”

褚越道:“自是用高官厚禄收买北府诸将,让人心倒向王仆射。”

孙微轻轻“嗯”了一声:“若诸将皆如将军一般,不为高官厚禄所动呢?”

褚越蹙眉,少倾才道:“只有设法除掉。”

“若是收买了一些,却不能收买另一些呢?”

褚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那答案却让他后脊发寒。

“便使北府分裂,自相残杀。”他道。

孙微颔首,道:“自古争权,从无良善,将军万不可对夺权者心存侥幸。如今,谢将军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世子和将军原本以为,王仆射欲与谢将军联手,对么?”

褚越没有否认。

孙微道:“其实,王仆射的想法从来只有一个,除掉谢氏。是世子和将军太过善良了。”

褚越不服:“可王仆射如何教北府自相残杀?此举听着似是可行,却不易达成。”

孙微淡淡地说:“自相残杀有违人伦,可若是名目正当,却也可说成一番壮举。”

“什么名目?”

“待世子从宫里回来,将军就会知晓。”

褚越看她高深莫测的神情,忍不住问:“这话,王妃和世子说过么?”

孙微摇摇头:“将军与世子相识多年,当知晓世子向来务实,并不相信阴阳之术。所以,妾才想请将军去与世子商议对策。从将军的嘴里说出来,可比妾来的强。同理,将军若想说服世子,也切莫要提妾才好。”

说话间,谢霄的画已经成了。

他从书房过来,亲自将画呈到了孙微面前:“在下拙笨,不知此画,是否合王妃心意?”

孙微将那画看了看,微笑道:“用墨凝炼,线如行云,丹青似水,自有一番超然风骨。妾甚是喜欢,多谢少将军。”

谢霄笑了笑,眉间舒开。

他忽而发现褚越一语不发,只坐在席上发呆。

“褚兄怎么了?”他问,“可是有什么事?”

褚越张了张嘴,又闭上。

“无事。”他强笑了笑,道,“只是突然想到些事情。”

外头豆大的雨点落下,随即汇作倾盆大雨。

“这暴雨,怕是一时也下不完。”孙微温声道,“将军可用些茶点,再品一品少将军的画。这画的意境颇佳,望着可宁心静气。无论什么样的心事,仔细想想,指不定就想通了。”

褚越心事重重,却没有再说话。

快到中午时,司马隽从宫里回来,脸色并不好看。

“刺客和贺氏兄妹都死了。”司马隽沉声道。

众人皆是一惊。

“怎么死的?”褚越赶紧问。

“当是中毒身亡。”司马隽道,“昨夜,廷尉将他们都关押在羁侯所之中。今晨,狱卒就发现这三人都已经没了气息。当下,廷尉那边还在将昨夜当值之人一个个问话,暂无结果。”

孙微心中一阵唏嘘。

上辈子,刺客刺杀谢霄得手之后自尽,府里查了好一阵子,才查到了贺莨身上。但贺莨已经逃逸,只留下一个贺姬。贺姬虽在后宅之中恃宠横行,但孙微十分清楚,她并不知情。否则,在刺杀那日,贺姬不会那样傻乎乎地被孙微三言两语挑拨着,就带着孙微到棠园里去,以致于坏了事。

可在上辈子,因得贺姬是贺莨的妹妹,罪名全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司马隽察觉了其中疑点太多,有意细查,但因为谢霄之死受了牵连,无能为力。而在王磡的挑拨之下,太后亲自发落,迅速将贺姬处死了。

孙微费了一番劲,保住了刺客的性命,捉住了贺莨,就是想让此事在这辈子能有个结果。

不想,这辈子,王磡见人都活着,比上辈子下手更快。

此事,也让孙微不由地提醒自己。切莫自恃知晓了后事而失了警惕,行事轻狂。世事皆有因果,她改变了事态,那么后续之事也不会在循着前世的走向,一切只会去往新的未知。

第三十九章 蔷薇

褚越仍有些懵,也看向了孙微。

人死了,线索又断了。

他不由得想起孙微方才的一番话,确是一一言中。

“世子今日进宫,是为了此事?”褚越试探道。

“此事,我是进宫之后才得知。”司马隽道,“今日太子召我,是为了另一件事,正好与北府有关。前几日东宫失火后,太后着钦天监卜问天象,曰水星隐没,火星作乱,须往东海祭告,方可消灾。”

褚越听见北府,心头一咯噔,问:“去东海与北府有何关联?”

司马隽继续道:“此行前往东海,必经京口。外兵曹的意思是,会稽一役后,北府损失惨重。太子理应代圣上前往北府犒劳众将士。此番东行,可顺带去往北府一趟。太子已经应了,十日后出发。外兵曹的文书应该今日就发往北府。”

他说罢,看向谢霄:“少将军预备回北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