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谢霄的眼睛难得地亮了起来。

“这有何难。”褚越笑道,“长玄画鹤,信手拈来便是出神入化的佳作。此事也不必等了,不如就让长玄在王府之中当场为王妃画上一幅。长玄,你看如何?”

谢霄忙向孙微一揖:“能为王妃作画,霄荣幸之至。”

孙微谢过,随即令曹松准备纸笔丹青,带谢霄到书房去。

书房就在不远,孙微和褚越仍坐在堂上饮茶。

褚越喝一口茶,向孙微道:“昨日那刺杀之事,着实惊心动魄了些。少将军本就心事重,如今更是郁郁寡欢。王妃让他作画,倒能让他自己开解开解。”

孙微莞尔,也拿着杯子,喝一口茶。

“将军对少将军关怀备至,想来,也是情谊深厚。”

褚越道:“那是自然。在下与少将军相识多年,过不久,还要做姻亲,自是相厚。”

孙微道:“将军为他人牵挂,可曾为自己打算过?”

褚越愣了一下,到了嘴边的杯子也停住。

“王妃此言何意?”他问。

“世子许将军北府都督,将军为何不应?”

这话开门见山,褚越颇有些措手不及。

“是子珩告诉王妃的?”

孙微不置可否:“将军莫非不知妾的来历?”

褚越自是知道。

苍梧鲁氏,阴阳大家。若说先前的名号都不过是虚的,褚越半信半疑。那么昨日那刺杀之事,让他心服口服。这鲁氏,确实有真本事。

“褚某失敬,”他忙道,“原来王妃连此事也算到了?”

孙微不答,只道:“妾方才询问之事,还请将军赐教。”

褚越神色复杂。

好一会,他说:“此事关系重大,褚某已经向子珩解释过了,王妃不该插手。”

孙微道:“尚书仆射王磡,也找过了将军,对么?”

褚越目光一闪。

“褚某只是小小鹰扬将军,尚书仆射找褚某作甚?”褚越干笑一声,“王妃莫开玩笑。”

“妾有些话,将军权且一听。”孙微道,“将军不支持世子取北府,正是因为王磡找过将军。王磡对北府志在必得,许了将军要职。将军不愿背叛世子,于是拒绝了。不过,将军也不想与王磡为敌,于是向王磡承诺,绝不参与北府之争,对么?”

褚越没有说话。

孙微继续道:“将军作壁上观,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谢家闺秀已经怀了身孕。北府之事着实凶险,一不小心便是性命之忧,将军并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父亲。”

褚越终于有了反应,面色一变。

“将军可放心,这两件事,世子并不知晓。”孙微随即道,“不过妾算得准不准,也只有将军自己知道。”

褚越盯着孙微,神色不定。

过了好一会,他深吸口气,压低声音:“王妃大可告诉世子,与褚某说这些做甚?”

孙微道:“妾接下来还有些话要说。与将军息息相关,将军务必听好了。将军若不作为,那么必定活不到成亲的时候。”

“妾卜算之时,看到了一个异象。一个名身着嫁衣的女子,吊死在一棵老槐树下。女子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并蒂莲。而那槐树足有四百年的年岁,参天蔽日。妾初到建康,对周遭不熟,将军可以代妾想想,谁家门前有四百年的古槐?”

第三十八章 暴雨

倏地,茶杯被碰落。

褚越忽地站起身来,惊疑地看着孙微。

“将军想隔岸观火,恐怕已经不可能了。少将军昨日险些被刺,便是预兆。他是谢氏长子,北府的主帅,尚且有人可如此肆无忌惮下手,可见北府的诸将也不过是待宰羔羊。”孙微道,“妾言尽于此,将军三思。”

褚越张着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孙微淡然坐着。

她知道,自己说的没有一点偏差。

方才她提到的这些事,其实都是上辈子,司马隽亲口对她说过的。

那时,他们才成婚不久,就遇上了褚越的忌日。司马隽亲自去祭拜了褚越,回府之后,喝醉了。二人当时的关系尚是和睦,司马隽躺在榻上,拉着她的手,将当年的旧事悉数倒出。

褚越的性命,甚至一家人的性命,都已经时日无多,八月就会见分晓。

前世时候,褚越身为北府鹰扬将军,在夺权中被杀,谢芙听闻,悲伤过度,落了胎。悲愤之下,她去官府状告王家。

可王磡乃长公主驸马,当朝尚书仆射,身居高位。而谢家自谢鲲和谢霄死去之后,已是一个空架子。谢芙一个弱女子,无异蚍蜉撼树。

最终,谢芙在绝望之下,在原本定下的成亲之日,穿上嫁衣,吊死在了王磡家宅前的老槐树下。

此事,也是轰动一时。但王磡权大势大,不出一个月,就已经无人再提。

天空划过一道惊雷,似乎要有大雨落下。

孙微神情自若,而落在褚越眼里,却越发可怖,教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