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离月圆还有整整两日。
“不是还没到?”她盯着镜面,声音压得极低,“怎么提前烧起来了?”
话音未落,陆云璃忽然停了抽搐,缓缓抬起头,眼神清亮得吓人。
“你送出去的信……救不了我。”他嗓音平稳,却像在念自己的讣告,“那火,烧的不是身子。”
“我知道。”她捏住他手腕,脉象乱得像打结的绳子,“但你得撑到我能破局。”
“破不了。”他忽然笑了下,嘴角扯出一道惨白的弧,“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毒发,我都记得第七夜的事?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手一抖,银针差点扎进他动脉。
“胡说八道!你要是死了,谁替我应付燕王那张脸?谁帮我查我妈留的那些破谜题?你当王妃当得不耐烦了,想提前退休?”
他没笑,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她袖口的鱼鳞铁片,声音轻得像自语:“杀了我,趁我还记得你是谁。”
话音落,他瞳孔骤缩,整个人猛地扑上来。
她闪得快,可肩头还是被咬了一口,牙印深得渗出血珠。他舌尖沾了血,喉间发出一声低喘,那红纹竟微微一缩,像是被烫到的蛇,往后退了半寸。
可只是一瞬。
下一刻,红痕反扑得更猛,从脊椎裂出三道分支,直冲四肢。他仰头闷哼,脖颈青筋暴起,皮肤下血流逆冲,竟透出暗金纹路,像熔化的铜水在血管里奔涌。
温雪瑶反手抽出短刃,划开裙摆,撕下一条浸过冰露的布巾。她将银针穿在布条上,沿着红纹边缘一针针扎入皮肉,硬生生把那股邪气封在经脉之外。
“疼就叫出来,憋着容易内伤。”她一边扎一边说,“你要是现在死了,我上哪儿找第二个这么难缠的病人?还得赔上王府这堆破家当。”
陆云璃喘得厉害,却挤出一句:“你……不是医者,是刽子手。”
“对啊,所以我才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温雪瑶俯身压住他颤抖的肩膀,“你要真想死,早该在咽气,何必撑到现在?撑到让我看见你后颈那块胎记,撑到让我发现星图,撑到……”
她顿了顿,把耳贴在他心口。
心跳如战鼓,一下一下,竟和双世镜里那道低语的频率完全一致嗡、嗡、嗡,像是某种咒文在体内回响。
“你不是祭品。”她闭眼,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你是钥匙。那火不是要烧死你,是要把你打开。”
他没说话,只是手指缓缓蜷起,指甲掐进掌心。
红纹已爬上小臂,指尖发赤,脚踝处也浮出细线,皮肤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血流在倒着走。
她抽出最后一根银针,扎进他脚踝太溪穴,布条绕踝三圈,死死勒紧。
“再撑三日。”她抬头,盯着他泛红的眼角,“三日后月圆,我不让你上祭坛,我让你站在它对面。”
他喉咙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哽住。
“你……知道怎么开锁吗?”
“不知道。”她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但我知道怎么撬锁,怎么砸锁,甚至怎么把锁和锁匠一起炸上天。你只管记住一件事”
她俯身,鼻尖几乎碰上他额头,一字一顿:“我的病人,轮不到别人判生死。”
他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她肩头咬伤,血蹭在他指腹,竟让那红纹微微一颤。
“你血……有压制作用。”他声音沙哑,“再来一次,或许能……”
“想得美。”她拍开他手,“再咬我一口,我就把你绑在药炉上熬三天三夜,看你是龙脉还是驴皮。”
他低低咳了一声,像是笑,又像是喘不上气。
红纹继续蔓延,已爬至肘弯,膝盖内侧也开始发烫。他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额头滚烫,嘴唇却发青。
温雪瑶抓起瓷碗,将金红血液倒进角落的药渣堆。血一沾渣,药堆竟“嗤”地冒起白烟,散发出一股类似铁锈混着檀香的怪味。
她眯眼看了两秒,忽然伸手在药渣里翻了翻,掏出一片干枯的断肠草残叶。
叶脉上沾着一点金红血渍,正缓缓被吸收,像海绵吸水。
“好家伙,”她冷笑,“还自带充电功能?”
她把叶子夹进母亲笔记,合上本子,转身去取冰盆。
刚迈一步,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她回头,只见陆云璃的手指正缓缓弯曲,指甲缝里渗出金红血珠,滴在床单上,竟烧出几个小洞。
而他眼白已经开始泛红,瞳孔缩成针尖,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
“温雪瑶……”他喉咙里挤出名字,声音不像人声,倒像两块石头在磨,“快……走。”
她没动,只把冰盆端到床边,舀水浸湿布巾。
“你让我走,我就走?”她拧干布,敷在他额上,“那我之前那些药不是白熬了?银针不是白扎了?连短刃都磨了三回,就为了看你半道撂挑子?”
他猛地睁眼,视线已经涣散。
“我不是……人了。”
“哦。”她点头,“那你是什么?妖?魔?还是燕王失散多年的艺术创作?”
他没回答,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整条右臂的红纹突然暴起,皮肤“啪”地裂开一道细缝,血丝顺着裂缝往外渗。
她一把按住他手腕,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
“别闹。”她语气平常得像在劝小孩,“再动,我就给你扎成刺猬,挂房梁上当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