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孩子背上那道疤……”她低头看,孩子衣领滑落,露出肩胛处一道深陷的压痕,形状像极了龙纹佩的轮廓。

“他背过龙纹佩。”陆云璃轻声说,“整整二十年。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吊在盐井底下,用血养阵。”

地脉开始震动,石块从穹顶砸落。温雪瑶抱着孩子冲进密室,用身体挡住坠下的盐井模型。模型砸在她背上,咔嚓碎裂,露出内里卷着的羊皮卷。

她抖开一看,上面画着三道血脉线,分别标着“龙”“盐”“人”,最终交汇于一点,写着八个字:以盐工之血,重铸龙脉。

“原来我们三个……”她喃喃道,“一个是假龙,一个是替身,一个是背着玉佩长大的盐工崽。”

孩子突然抓住她的手指,胎记金光缓缓退去,露出底下更深的疤痕。那伤痕边缘整齐,像是长期被某种重物压住,日积月累,生生刻进皮肉。

陆云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虚弱却清晰:“他背过龙纹佩,整整二十年。”

密室墙壁突然浮现出无数身影,皆是盐工打扮,手持火把,围成圆阵。中央悬浮的盐结晶里,隐约可见三个重叠的胎记投影一个在额头,一个在手背,一个在后颈。

火光映在温雪瑶脸上,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也浮现在盐晶中,胎记正从手腕爬向心口。

盐井模型碎裂的瞬间,温雪瑶后背一沉,像是被什么硌了一下。她没管,顺手把孩子往龙棺夹层里一塞,转身就去捞那卷从底座缝里滑出来的羊皮卷。纸页泛黄,边缘焦黑,像是被人从火堆里抢出来又晾了二十年。她刚把卷子展开,一股熟悉的药味就钻进鼻子断肠草混着陈年药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跟城门口发的“防疫汤”一模一样。

“好家伙,”她嘀咕,“原来我们全喝过毒药,还管它叫恩典。”

话音未落,石壁“轰”地炸开,剑气擦着她耳根扫过,羊皮卷当场被削去半截。她抱着残卷滚进侧道,听见头顶落石砸在棺盖上的闷响,像谁在敲木鱼超度活人。

“温姑娘,”真皇的声音慢悠悠飘来,“你读得懂古方,可认得清命?”

她没回嘴,只把羊皮卷塞进孩子怀里,又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银药囊陆云璃送的那包褐色药粉还在。她记得这玩意儿当初是混在疫区药柜暗格里拿的,标签写着“止咳散”,其实压根没人咳过。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她眯眼一瞧,对方靴底沾着点灰白色粉末,细看像是香灰,但颗粒特别匀,还带着点药碾磨过的纹路。

她心头一跳,猛地想起太医院那批药碾铜底刻着燕王府徽记,碾槽里总卡着点褐色残渣,跟这灰一个味儿。

“所以你们家防疫,靠的是燕王府特供药具?”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把药粉撒出去。粉末遇空气泛起淡黄烟雾,追兵面具“滋”地冒起泡,踉跄着后退两步。

她趁机扯开那人衣领,果然看见左肩一道压痕,形状像被什么重物日日压着,跟孩子背上那块疤如出一辙。

“我说怎么老觉得这瘟疫挑人,”她冷笑,“原来是按胎记筛的。后裔喝了汤药,血就变质,正好浇阵?”

真皇没答,只抬手一挥,地面“咔”地裂开,温泉水裹着断肠草根须喷涌而出,水底沉着一排排木箱,箱角全刻着燕王府徽记。

她脚下一滑,踩上块浮木,低头一看,水里泡着的不光是药箱,还有几具白骨,手腕上都套着铜环,环内侧刻着“庆隆二十三年,盐井役”。

“好一招借刀杀人,”她喃喃,“太子府放毒,燕王府制药,盐工后裔送血这哪是防疫?这是二十年一届的献血大典。”

话没说完,头顶箭雨破空而来。

温雪瑶一把将孩子推向通风口,自己却被根须缠住脚踝。她袖中磁石发烫,下意识一抖,箭矢在空中偏了半寸,钉进石壁时发出“叮”一声脆响。

她爬过去一看,箭镞底部刻着个徽记太子府的双鹤衔芝,跟盐工压痕的轮廓严丝合缝。

“原来你们连箭都订制过?”温雪瑶笑,“就为了确保射中的人,必须是‘合格’的血源?”

温雪瑶咬破手指,在缠住脚踝的根须上画了个符号左边一个圆,右边三横一竖,底下再加个倒三角。这是她早年在药庐记账时自创的“分解式”,专用来标记药材反应。

根须遇血立刻发黑,汁液沸腾起泡,她趁机挣脱,翻身滚向通风口。可就在她伸手够绳索时,头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地面剧烈震动,一道巨大红光从裂缝中升起,照得整个皇陵如血浸透。她低头一看,地上浮现出庞大咒纹,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中心正是那口盐井模型的残骸。

“子时三刻,双生归位。”真皇站在红光中央,手中长剑插入阵眼,“你猜,这次归位的,是龙,还是盐?”

温雪瑶没答,只盯着阵法边缘的一处符文那形状,竟跟燕王府药碾的底纹一模一样。

温雪瑶突然明白,这阵法根本不是靠血启动的,而是靠“药”。断肠草提纯后混入汤药,再由盐工后裔喝下,血流经盐井时,药性与血脉共振,才真正激活阵法。

所以燕王府的药碾,从来就不是为了制药,是为了“养阵”。

温雪瑶摸出银药囊里剩下的磁石,贴在通风口铁栏上。铁栏微微震动,发出低频嗡鸣,远处药箱竟有几只轻轻挪了半寸。

“好家伙,连箱子都带磁?”温雪瑶眯眼,“你们这药,怕是连包装都设计过吧?”

她正想再探,头顶绳索突然垂下,末端系着燕王府徽记的铜牌。

“上来!”陆云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喘得厉害,“再不走,阵法吸干地脉,整座皇陵都得塌!”

温雪瑶抬头,看见他半个身子吊在通风口外,左手死死拽着绳索,右手还握着那柄染血的银簪。他掌心的伤口裂得更深了,血顺着簪尾滴落,正巧落在阵法边缘一处符文上。

那符文微微发亮,像是被激活了什么。

她心头一震那伤口形状,分明是常年握药碾把手磨出来的,跟燕王府药房老匠人的手印一模一样。

“所以你早就知道?”温雪瑶咬牙,“你娘当年,根本不是太医院的,她是燕王府的吧?”

陆云璃没答,只把绳索甩得更近:“先上来!”

第三十七章容器

她刚抓住绳子,脚下阵法突然扩张,红光如浪扑来。温雪瑶反手将磁石拍进阵眼边缘,铁屑从药囊中飞出,黏在符文上,竟短暂阻断了红光蔓延。

她借机往上爬,可就在她即将够到通风口时,一根断肠草根须猛地缠住温雪瑶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折断骨头。

她低头一看,根须上浮现出细小文字,像是用血写成的药方“断肠草三钱,燕王府药碾研末,加童便调和”。

“童便?”温雪瑶冷笑,“所以还得是孩子血?”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根须上。血雾散开时,药方文字扭曲变形,竟显出另一行小字:“原料:盐工后裔,年岁七至十二,胎记需与徽记重合。”

她猛地抬头,看向孩子。

孩子正从龙棺夹层里探出头,肩胛处的压痕在红光下清晰可见那形状,正是燕王府徽记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