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门开,数百座药碾静静排列,碾槽里盛着暗紫色药浆,气味与陆云璃体内逼出的残药一模一样。每座药碾底部都嵌着磁石,正微微震颤,发出蜂鸣。
“二十年前我们就发现了。”枯瘦身影从阴影里走出,白发披散,手里捧着一本正在燃烧的典籍,“用双生子的血浸透药碾,炼出的‘阎王笑’能……”
温雪瑶袖中银簪一闪,已刺入他腕间穴位。老人动作一顿,典籍脱手。
“能让人七日内长出第二个头?”她从怀中抽出一卷密卷,摊开,“燕王府提供药碾,太子府提供试验场,安圣国出配方你们仨凑一块儿,是打算开连锁鬼屋?”
老人咳出一口黑血,帛书从袖中滑落。她刚要俯身去捡,四壁突然渗出紫雾,带着甜腥味,像是腐烂的蜜桃。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门,眼前却开始分裂两个自己并立:一个持簪逼近老人,一个正把虎符往自己心口按。
“幻觉?”她冷笑,一脚踩碎最近的药碾。火苗顺着药浆蔓延,照亮整个地窖。
老人趁机抬手,掌心按下石壁凹槽。地面裂开,露出深坑,坑底堆满骨片,每片都刻着双生咒文。
温雪瑶甩出所有磁石,金属碎片在空中交错,折射紫雾成七彩光柱。光影晃动间,她看清老人后颈的胎记龙盘状,与陆云璃的一模一样,只是方向相反。
两枚胎记重叠的刹那,竟拼出完整的安圣国徽记:双头鹰展翅,中央一轮太阳。
“你们把双生咒刻在血脉里?”她声音发冷,“还拿药碾当共鸣器?”
老人嘴角抽动,像是在笑。下一瞬,他整个人炸开,血肉横飞,数十枚骨片如箭射出。
她抓起燃烧的典籍,兜头罩住骨片群。火焰舔舐咒文,空中浮现出一幅地图二十座药碾的位置,从皇宫到边关,正同时发出蜂鸣。
她盯着地图,忽然伸手摸向自己袖口。辣椒粉罐还在,但底部多了一道刻痕是昨夜在香粉铺密室墙上临摹的双生咒段落。
此刻,那刻痕正微微发烫。
她低头看掌心,帛书上的字迹被火光映出:“游戏才刚开始”。
她冷笑一声,把帛书塞进药箱夹层。刚合上盖子,箱底暗格突然弹开,露出半块燕王府药碾碎片与她藏在怀里的那半块,纹路完全吻合。
“双胞胎?”她喃喃,“连药碾都得配对?”
她将两块碎片拼在一起,咔哒一声,碾心转动,竟吐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纸上无字,但当她把磁石靠近时,隐纹浮现是太医院密室里那幅羊皮卷的残片,记载着双生咒“容器”的名单。
名单最末,有个名字被血渍覆盖,只能看清最后一个字:“璃”。
她盯着那个字,忽然想起昨夜密室墙上流动的古文,节奏与陆云璃胎记的脉动同步。
“所以你们不是在炼药,”她低声,“是在养蛊。”
她把绢纸折好塞进袖中,转身要走,脚下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砖。掀开一看,底下埋着一口铁箱,锁扣上刻着燕王府徽记,还沾着点红土。
她用银簪撬开锁,箱内整齐码着十二个药瓶,每个瓶底都刻着不同日期,最近的一个是“今日子时”。
她拧开瓶盖,药液无色无味。她蘸了一滴涂在磁石上,金属立刻发出刺耳鸣叫,像是被烫伤。
“子时换药?”她冷笑,“赶早不赶晚啊。”
她把药瓶塞进药箱,刚要合盖,忽然顿住。箱底那半块药碾碎片,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细缝,缝中渗出紫液,正缓缓流向那张绢纸。
她伸手去拿,紫液却突然加速,沿着绢纸边缘爬行,竟勾勒出第十三个名字的位置在安圣国边境,一座无名山谷。
她盯着那点紫痕,忽然将磁石狠狠按在纸上。
嗡
整张绢纸剧烈震颤,二十座药碾的蜂鸣声在她脑中汇成一片,像是某种召唤。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把药箱背在肩上。走出地窖时,她顺手将最后一撮辣椒粉撒向空中。
紫雾炸开,火光一闪,照见墙角刻着一行小字:“子时,换药,勿失”。
她脚步没停,只从袖中摸出银簪,在那行字上划了道深痕。
簪尖与石墙摩擦,溅出几点火星。
第十五章双生咒
火星落在药箱缝隙,引燃了那张绢纸的一角。
火光中,第十三个名字的紫痕突然跳动了一下。
药箱夹层里那张烧焦的绢纸还在发烫,温雪瑶把最后一撮辣椒粉倒进鞋底时,火光已经映到城隍庙的残墙上。她没回头,只把半块药碾碎片塞进嘴里咬了咬左边硌牙,右边滑手,跟昨夜在地窖里拼的那一下,分毫不差。
她一脚踹开庙门,门轴没响,反倒是脚尖踢到了个铁盒。黑漆剥落,盒盖上刻着一株断肠草,根须缠着“子时”两个字,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送快递还带签收码?”她掂了掂盒子,轻得能飞起来。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盒底用红漆画了个箭头,直指庙后那口塌了半边的地窖。
她蹲下身,指尖蹭了蹭盒底,红漆黏在指腹上,温的,像刚刷上去没多久。她冷笑一声,把盒子反扣在地上,从袖口抖出磁石。
嗡
磁石刚碰地砖,整片地面猛地一震,三块青砖自行翻起,露出底下交错的铜管。温雪瑶眯眼一看,铜管里塞着火药,引线绕成燕王府徽记的形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定时装置?”她用银簪挑了挑引线,“还挺会过日子,知道省火折子。”
她从药箱里摸出昨日收的辣椒粉,撒了一把在火药上。粉末一沾火药,立刻膨胀起来,像发酵的面团。她又把磁石贴在铜管接口处,金属嗡鸣两声,引线“啪”地断了。
“热胀冷缩,懂不?”她拍了拍手,“你们燕王府是真拿火药当早点蒸包子?”
话音未落,地窖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十二道人影鱼贯而出,皮肤下浮着金色纹路,像是血管里灌了铜水。为首那人手里拎着个麻袋,晃了晃,里面传出孩子的咳嗽声。
“温姑娘,”那人嗓音像是被砂轮磨过,“血,现在取,人,现在放。”
温雪瑶歪头看了看麻袋口露出的一角粗布衣领,认得是盐工孩子常穿的样式。她没接话,反而把辣椒粉罐往地上一滚,罐子撞上青砖,发出清脆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