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瑶单手接住,沉得差点砸脚。她刚要说话,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趴下!”墨子渊猛地扑向她。
一支箭擦着她耳侧飞过,钉进地面,箭头炸开一团硫磺火,烧得泥地滋滋冒泡。
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箭雨从码头两侧的货栈顶射来,密得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陆云璃翻身落地,剑光扫出一片弧线,拨开数支来箭,顺手抄起温雪瑶甩来的湿棉被,往账本上一裹,整个人压上去。
温雪瑶拽着墨子渊滚到一堆废弃缆绳后,顺手扯下外袍,往旁边水洼里一浸,甩手盖在他头上。
“你这算盘要是再掉,咱们就得靠它挡箭了。”她咬牙。
墨子渊没回嘴,手指飞快拨动算盘,听风辨位。箭雨落点有规律,每三轮后必有短暂停顿,像是有人在轮换上弩。
“不是普通弓手。”他低声道,“是制式连环弩,水师用的那种。”
温雪瑶盯着一支插在脚边的箭,箭杆尾部刻着一道细纹,纹路里嵌着暗红漆印半边燕王府徽,另一半却是波浪纹,正是水师校尉佩牌上的标记。
“还真是熟人。”她冷笑,“烧船的是燕王的人,灭口的也是燕王的人,连箭都懒得换牌子。”
陆云璃趁箭雨间隙抬头,目光锁住左侧货栈屋顶。一人正弯腰装填弩匣,斗篷掀开一角,露出腰间佩刀的铜吞口刀柄缠着褪色红绳,和七日前在盐场暴动中被砍死的水师小队长一模一样。
“死人也能上岗?”他眯眼。
“那不是人。”温雪瑶从发间抽出银针,“是替身。你看他装箭的手法,三指扣匣,拇指推栓这是左撇子。可那小队长是右利手。”
陆云璃嘴角一扯,“还挺讲究。”
话音未落,远处马蹄声又起。
“走不了了。”墨子渊收起算盘,“他们封了退路。”
“谁说要走了?”温雪瑶忽然抓起地上一支断箭,往箭尾一掰。铜管脱落,她用银针轻轻一挑,倒出些淡黄色粉末。
“硫磺七分,砒霜两分,还有这个……”她捻起一粒黑渣,放在鼻下一嗅,“蜜蜡粉?这火头看着凶,其实撑不过半炷香。真想烧死我们,用的是油。”
陆云璃挑眉,“他们在演?”
“演给谁看?”温雪瑶冷笑,“当然是给下一个来收尸的人看。咱们现在,就是他们布的局里的一枚活棋。”
墨子渊点头,“所以不能走,也不能硬拼。”
“那就拆。”温雪瑶把断箭塞进袖口,猫腰冲向最近一架倒地的弩车。陆云璃会意,剑光一闪,劈断两根固定绳索,顺势踢翻支架。
弩车轰然倒地,铜管滚出半截。温雪瑶蹲下,银针探入机关槽,轻轻一挑,簧片应声弹开。她手指微颤,不是因为麻,而是指尖传来熟悉的滞涩感就像七年前在安圣国驿站,拆解那批毒礼匣时的触感。
“双重锁。”她低语,“外层防拆,里层防搜。有意思。”
陆云璃压低身子靠近,“能开?”
“能。”她咬住银针尾端,腾出右手,“但得快。这机关连着硫磺囊,碰错一根簧,咱们就得变成烤鱼。”
墨子渊在旁盯着算盘,“东南风,两刻内不会变向。火势蔓延时间可算。”
“别算我命。”温雪瑶深吸一口气,针尖滑入第二道卡槽。
簧片松动的瞬间,她迅速抽出铜管,一股干涩的草腥味扑面而来。
管底躺着一簇枯黄的植物,叶片蜷缩如死蝶,叶脉上印着微小火漆印一枚残缺的龙纹,恰好与燕王私印的缺口吻合。
“断肠草。”陆云璃眯眼,“干了至少三年。”
“不,是五年。”温雪瑶指尖拂过叶面,“第50章满月宴,贺礼盒里那批,就是这个湿度、这个褪色程度。当时说是‘吉祥草’,摆了整整三桌。”
墨子渊盯着火漆印,“这印,只有王府内务司能盖。”
“所以不是事后栽赃。”陆云璃冷笑,“是当场留证。有人故意把这东西塞进弩机,就等着哪天被人发现。”
温雪瑶把干花小心包进油纸,塞进怀里。那两套小衣突然又烫了一下,像是回应。
“它不急了。”她抬头,“因为它知道,咱们已经闻到味儿了。”
陆云璃盯着远处渐近的马蹄声,“接下来呢?等他们冲过来,咱们拿这朵花砸他们脸上?”
“不。”温雪瑶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我们得让他们自己跑过来。”
墨子渊皱眉,“你又要设局?”
“不是设。”她从陆云璃腰间抽下一把短匕,反手插进弩车残骸的齿轮缝里,“是还局。他们不是想演火烧码头吗?那就烧得再热闹点。”
陆云璃瞥了眼她插刀的位置,“你把传动轴卡死了。”
“对。”她咧嘴一笑,“等他们推这玩意儿往前,齿轮一转,刀刃就会割断底下的油囊。硫磺粉混着火油,炸起来比刚才响十倍。”
墨子渊默默把算盘往怀里塞了塞,“你就不怕把自己也炸进去?”
“怕啊。”她拍拍手,“所以我才站得这么远。”
远处马蹄声逼近,火光映出十余道人影。
第一百二十三章地火
温雪瑶往后退了两步,忽然顿住。
她低头看怀里的油纸包,那簇断肠草不知何时松开一角,一片枯叶滑出,轻轻搭在她掌心。
叶子背面,用极细的墨线画着一个符号半枚龙纹佩,另一半却是断肠草的藤蔓缠绕而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陆云璃突然低喝:“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