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晒盐台为起点,火源设在第三灶和第五灶之间,烟道直通西区。”她边画边说,“守军必派主力去西区灭火,东区防备空虚。他们就趁机从地下道运盐。”
墨子渊用算盘珠在图上点了几处:“三条撤离道。第一条走盐车旧道,掩在运货队里;第二条走排水沟,潮涨时可通江;第三条……走晒盐架下方,架空层有旧梯。”
陆云璃盯着图看了会儿,忽然抽出剑,在“指挥位”那点轻轻一划。“我混进去。等他们下令,我就让下令的人改口。”
“你改不了金丝。”温雪瑶摇头,“但你可以让他以为命令发出去了,其实发的是反的。”
“怎么反?”
“我改蛊虫的接收频段。”她从袖中取出一根空心银针,“把金丝共振点偏移半厘,他们听到的‘起火’,其实是‘撤退’。”
墨子渊补充:“算盘可测震动频率。我在外围用珠子模拟信号,干扰主令。”
陆云璃笑了:“所以不是阻止暴动,是让他们暴动得刚好够乱,不够毁。”
“对。”温雪瑶把图卷起,塞进怀里,“我们不救火,我们点火。只是火种,得握在自己手里。”
天刚蒙蒙亮,三人已换上盐工粗衣。温雪瑶披了件破袄,袖口沾着盐粒;陆云璃扛了捆柴,剑藏在柴心;墨子渊袖中算盘已调好机关,珠子卡在特定位置,随时可弹。
第一百一十四章机械
他们混进早班盐工队,顺着东区小道往晒盐台走。守军巡哨走过,目光扫过人群,没停留。
“太安静了。”陆云璃低声道,“连骂娘的都没有。”
“有蛊虫的,不会吵。”温雪瑶瞥了眼前头一个驼背老工,“你看他走路,左脚比右脚快半拍金丝在拉神经。”
墨子渊突然抬手,算盘珠在袖中轻震一下。
“有人在高处。”他低语,“珠子感应到微幅震动,频率和昨夜箭上刻痕一致。”
话音未落,晒盐台边缘的柴堆忽然窜出火苗。
不是星星点点,是一下就燎了半片台子。
“提前了!”温雪瑶猛地攥住陆云璃手腕,“寅初未到,火先起!”
陆云璃抬头,目光扫向盐场东侧那座废弃的瞭望塔。塔顶空荡,但塔檐下有片反光像是玻璃,又像是金属。
“人在那儿。”
话音刚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取陆云璃咽喉。
墨子渊袖中算盘珠瞬间弹出,珠子撞上箭簇,“铛”地一声,箭头偏转,钉入地面。
他俯身捡起珠子,迎着朝阳一照珠面折射出细密光纹,拼成一行数字:七、三、九。
“坐标对上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和暗渠图一样。”
温雪瑶盯着那行光纹,忽然伸手,把珠子翻了个面。
珠心深处,一丝极细的金线一闪而没,像是被阳光惊动的活物。温雪瑶的鞋底踩在焦黑的盐台上,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踩碎了一层薄壳。她没低头看,只把银针从袖口滑回指尖,顺势在空中划了道线。
“把水车拆了。”
陆云璃正用剑尖挑起一块烧卷的铁皮,闻言手一抖,铁皮“啪”地落进灰堆。“你上辈子是木匠?还是觉得这堆破铜烂铁能长出牙来咬人?”
“它得能撞门。”温雪瑶走到第一辆水车前,伸手摸了摸齿轮轴,指腹蹭下一抹黑灰,“倭船能撞码头,咱们的水车就不能撞营帐?”
墨子渊已经蹲下,算盘从袖中滑出,珠子在掌心滚了半圈,停在第三位。他没说话,只用指甲在泥地上画了三笔:一个双层齿轴,一根联动臂,一道反向卡槽。
老工匠王瘸子凑过来,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这……这画法……”
“怎么?”陆云璃瞥他。
“二十年前,鲁班传人留的手稿,就是这么画的。”王瘸子声音发颤,“连弧度都一样,连……连那个小拐角,都一模一样。”
墨子渊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把算盘上一颗珠子取下来,塞进刚搭好的齿轮模型里。他轻轻一拨,轴转了三圈,稳稳停住。
“图能跑就行。”他说,“人不重要。”
王瘸子张了张嘴,没再问。
温雪瑶已经开始动手拆水车。她把轴承卸下来,用银针在孔隙里刮了刮,吹掉浮灰,又蘸了点盐水当润滑剂。陆云璃见状,把剑插进土里,挽起袖子去搬铁架。
“你不是嫌脏?”温雪瑶头也不抬。
“现在脏的是命,不是手。”陆云璃哼了声,“再说,你都敢拿银针给人挑蛊,我搬个铁架子算什么?”
墨子渊在一旁默不作声,算盘珠一颗颗拨动,嘴里念着数字。他每算完一组,就在地上画个标记,像是在排兵布阵。
“主轴承重不够。”他忽然说,“得加双层齿,不然撞两下就散。”
“那就加。”温雪瑶立刻应,“王师傅,你们有没有厚铁板?”
“有是有,可那玩意儿沉得像棺材。”
“沉才好。”陆云璃咧嘴,“撞营帐的时候,让官军知道什么叫‘铁棺材上门’。”
王瘸子被逗得一愣,随即笑出声,连忙又压住。他招呼几个年轻盐工去拖铁板,一边走一边嘀咕:“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疯的改水车的……可这疯法,怎么看着还挺靠谱?”
天快黑时,第一台改造水车终于立了起来。它不再是个慢悠悠转圈的提水工具,而像一头蹲伏的铁兽:双臂加长,末端焊了撞角;齿轮组重新排布,主轴粗了一倍;底座加了滚轮,能推着走。
墨子渊围着它转了两圈,最后在轴承处停住。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油。
“用的什么油?”他问。
“老松脂。”王瘸子答,“加了点盐卤,防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