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她把账本塞进怀里,转身想走,忽然听见头顶瓦片一响。
火油桶翻倒的声音紧接着炸开。
巡夜头目带着六个人堵在出口,手里举着火把,脸上笑得像捡了元宝:“两位贵客大半夜来查账,也不打声招呼?”
陆云璃立刻挡在她前面,腿伤却让他站得有点歪。对方一眼就瞧出来了,笑得更欢:“哟,这位爷腿不利索啊?要不我们给您搬个凳子?”
温雪瑶没动,只把手伸进药囊,掏出那包辣椒粉,混着盐末塞进一个空布袋。她掂了掂,看准风向,猛地朝火堆一抛。
布袋炸开,红雾腾起,呛得人眼泪直流。头目捂着眼大叫:“闭气!闭气!”
就在这当口,房梁上一道黑影掠下。
那人穿着黑袍,脸上罩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手里两根短棍一甩,变成双截棍,横扫一圈,三个人直接躺平。
陆云璃趁机扑向女孩,想扯开铁链。可铁环卡得太死,他刚用力,旧伤撕裂,冷汗唰地冒出来。
黑衣少年一个翻身落地,棍尖点地,顺势一挑,铁链应声而断。他抬手把女孩往温雪瑶怀里一推,转身就要走。
“等等。”陆云璃强撑着站起来,挡在门口,“你是谁的人?”
少年没答,只用棍尖在地面划了三道线,又画了个圈。温雪瑶瞳孔一缩那是盐场巡夜的换岗路线,圈的位置正是主灶房。
“你说他们马上会来?”她问。
少年点头。
“那你为什么救我们?”陆云璃逼近一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依旧不语,转身要走。就在这瞬间,他衣领被风掀开一角,后颈露出一片蛛网状红纹,从脊椎一路蔓延到耳后。
温雪瑶呼吸一滞。
那纹路,和陆云璃毒发时爬满脖颈的红痕,一模一样。
她刚要开口,少年似有所觉,猛地拉高衣领,面具下的眼睛扫过她,又停在陆云璃脸上。两人对视两秒,少年忽然抬手,将一根青铜棍头抛在地上,转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雾里。
第八十六章墨子渊
温雪瑶弯腰捡起那枚棍头,底部刻着一个“渊”字,笔锋凌厉,像是用刀剜出来的。
陆云璃盯着屋顶空处,半晌才道:“他看过我发病。”
“不止。”她攥紧棍头,“他身上的纹,和你的一样。位置、形状、连分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所以他和我一样?”他冷笑,“还是说我娘当年其实生了一窝?”
“我不知道。”她把棍头塞进怀里,“但我知道一件事他划的那条路线,巡夜队还有一刻钟就到主灶房。”
“所以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把账本送出去。”
“可你走不动。”温雪瑶看着陆云璃发青的脸色,“你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那你就背我。”他咧嘴一笑,牙上还沾着血,“反正你不是一直说我拖后腿吗?现在机会来了。”
她没反驳,只把药囊往肩上一甩,伸手架起他胳膊。两人一瘸一拐往暗道挪,身后火光渐亮,人声逼近。
温雪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枚“渊”字棍头在她掌心发烫,像块刚出炉的烙铁。
温雪瑶把陆云璃往肩上一扛,动作利落得像扛一袋陈年老米。他哼都没哼一声,只在她脚下一滑时低低说了句:“你要是把我摔成两截,记得先埋左半边,我右腿还能跑。”
“闭嘴。”她咬牙爬过最后一段塌陷的暗渠,膝盖蹭破了粗布裤,血混着泥浆往下淌,“再废话我就把你塞进盐罐子,贴个‘陈年腌入味’的标签卖去菜市口。”
两人翻进王府后院的夹道时,天边刚透出点灰白。禁军的灯笼在前门晃了三圈,靴底踩石板的声音整齐得像打更。温雪瑶靠着墙根喘了口气,从袖中抖出最后半包辣椒粉,撒在两人衣领处,又往地上一泼凉水,腾起一阵呛人白雾。
“现在我们是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尸体。”她推了陆云璃一把,“走两步,带点尸僵。”
他瘸着腿往前挪,还真像那么回事。走到书房门口,她抽出银针,在他足三里穴扎了一下。他腿一弹,差点把她撞墙上。
“你这是扎穴道还是戳弹簧?”他揉着针眼,“我感觉下一秒就能跳上房顶唱《十八摸》。”
“那就唱。”她推门进去,“唱得够响,前门那群人就能听见,咱们也好趁机把账本藏了。”
账本被塞进双视镜碎片的夹层时,镜面微微发烫,像是不满被人当夹心饼干使。温雪瑶拍了两下,低声:“委屈你了,等这事完了请你吃火锅。”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三声梆子响。紧接着是马蹄踏地的闷响,一队禁军列阵府前,中间站着个捧黄卷的太监,脸拉得比驴还长。
“圣旨到梁王接旨!”
陆云璃整了整衣冠,一瘸一拐迎出去。温雪瑶跟在后面,顺手把茶壶里的残茶倒进袖袋,心想待会要是跪得太久,就往自己袖子里撒点盐,看能不能腌入味了省事。
太监展开圣旨,尖着嗓子念:“查梁王陆云璃,私藏外邦皇子,通敌资敌,罪证确凿。即日起削兵权,贬戍北境三载,即日起程,不得延误。”
温雪瑶眼皮一跳。外邦皇子?谁?那个脖子上有红纹的少年?他算哪门子皇子?
她正琢磨着,太监话锋一转:“另,钦天监奏,有妖女蛊惑亲王,勾结安圣余孽,动摇国本。着即拿下,押赴午门问斩!”
刀斧手应声而出,直奔温雪瑶。她没动,只往前一步,拱手道:“民女愿随王赴边,以证清白。若真有通敌之心,何必自投罗网?倒不如连夜逃了,还能多吃几顿好的。”
太监一愣,显然没料到有人临死还要算伙食账。
陆云璃站在台阶上,冷笑出声:“未审先罚,国法何存?她若真有罪,也该经三司会审。如今一道圣旨定生死,陛下是怕真相见光,还是怕百姓知道什么叫冤案?”
太监脸都绿了,可圣旨已读完,他也不敢多留,甩了袖子就走,活像身后有狗撵。
门一关,温雪瑶转身就冲进书房密柜。柜子第三格有块松动的木板,掀开后藏着一幅卷轴。她抖开一看,愣住整张安圣国舆图,表面空白,像是被水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