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下意识轻叩指尖,似是思考她话中的?真伪。

苏梨的?腰窝一紧。

她被崔珏辖制在膝骨之间,如同一具尸体一般直直僵着。

苏梨嗅着他?衣袍漫来的?清幽兰草香,不?敢多话,生怕提醒到他?什么。

直到崔珏手上一顿,慢条斯理地问?:“你夫君还说了什么?”

苏梨心中一动,脸上流露出欢喜之色。

她的?法子奏效了,崔珏果真是重情之人……

苏梨其实和崔铭的?相处并?不?多,婚前屡次登门?崔家,也都是被婆母喊去训话。

苏梨不?知崔铭的?私事,但她知道?高门?里的?郎君公子都是如何过日子,她可以胡编乱造一通。

苏梨绞尽脑汁,道?:“阿铭生前常说,大公子博学多闻,他?每次翻阅经史?子集,遇到不?懂之处,都会来寻大公子指点。大公子待他?亲和,屡次讨教,都给他?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大公子还很关心阿铭的?身体,时常会为?他?送去药材、御寒的?衣物、吃食……”

苏梨故意说得笼统,崔铭少时确实在建业待过几年,兄弟俩同一屋檐下住着,问?问?不?懂的?文?章,得些赏赐,实在是寻常事,断不?可能出错。

希望这次能够活下来,希望崔珏不?要?发现端倪……

怎料下一刻,崔珏掐在她颈子上的?手陡然用力,苏梨猛地仰头,眼中盛满惶恐,她下意识抬手掰扯崔珏的?虎口,做出剧烈的?抵抗,但很快她又指甲掐进?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既然已?经夸赞崔珏是温润君子,那她不?该怕他?……否则便是露馅!

崔珏欣赏她的?负隅顽抗,男人凉凉地道?:“错了。”

苏梨不?明白,她的?脸憋得通红,咬牙解释:“难不?成是大公子送给阿铭的?东西错了?其实时间久远,我?记得并?不?清晰。”

崔珏莫名笑了声,声音很冷,笑意不?及眼底。

“苏梨,你还在骗我?。”果断的?、肯定的?话,崔珏的?语气沉肃。

原来他?隐忍的?怒火久久未曾熄灭,而是蛰伏于胸膛,直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炽烈不?堪。

他?既想折下苏梨的?颈子,又想看她苟延残喘的?可怜相。

苏梨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哪里错了……我?没有骗你……”

崔珏怎知她在骗他??

苏梨不?敢认下这话,可她脸上的?错愕却瞒不?过人。

崔珏看出一点门?道?,恨怒之下,又莫名有些愉悦。

他?松开了一些力道?,给予苏梨喘息的?时机。

崔珏教她:“我?与二叔还算相熟,可就连祖父都不?知,我?与二堂弟的?关系并?不?算好……”

崔珏从一出生便是身体健康的?嫡房长孙。

据说他?诞生那一日,红霞万里,百鸟栖檐,连天公都祝贺他?的?降生。

而崔铭出生那日,是个绵绵的?梅雨天,小孩生下来削瘦憔悴,哭声比猫崽子还细,自小便有不?足之症。

崔铭不?但身材瘦小、头发发黄,就连识字开蒙都比崔珏晚,直到六岁才开始学习诗词。

因此,他?绝无可能询问?崔珏关于文?章的?问?题。

崔珏自小便将家族兴衰视为?己任,对?待这位堂弟也算是温蔼友善。

可有一日,他?到崔铭的?院中做客,竟在崔铭的?房中,寻到一只扎满银针的?稻草傀儡。

看着傀儡人身上贴着一张写着崔珏二字的?字条,崔珏方才知晓,这位二堂弟私下行了巫蛊之术,想同他?借寿!

崔珏一时之间不?知该笑还是不?笑,但他?也知,崔铭并?不?喜欢他?这位兄长。

崔铭痛恨崔珏,恨之入骨。

每每见其志洁行芳,崔铭便自惭形秽。

崔铭不?想被人拿来与这位天赋异禀的?兄长对?比。

仿佛崔珏永远明月悬空。

而他?只能当那一滩落在地里的?污泥,仰望明月。

崔铭永远都只能是大堂兄碾在脚底的?影子,就连他?的?父亲也更为?偏疼崔珏。

……

苏梨不?知这些内情,所?以才会错漏百出。

崔珏像是寻到一件有趣的?事,他?饶有兴致地说:“苏梨,你方才说的?,句句都是假话。所?以,是你存心骗我?,还是你的?夫婿骗你?”

崔珏的?手掌再次抚上她的?后颈,动作轻柔到几乎要?令苏梨产生温柔的?错觉。

男人压得更低,一双浓睫凤眼一错不?错地打量苏梨,意图将她脸上所?有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的?掌心朝上,托起苏梨的?颈窝,逼她靠得更近,几乎要?额头相抵。

苏梨浑身竖起白毛汗,她顿感毛骨悚然。

崔珏目光冷厉,沉声问?她:“苏幼荔……哦,我?还是唤你苏梨吧。你是要?承认,你夫君实乃一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还是承认你就是一个巧舌如簧的?骗子,死?到临头还想骗我??”

苏梨生无可恋地仰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