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桂泪眼婆娑:“没有受什?么罪……娘子是不是被陛下?找到了?”

秋桂是个谨慎人,对?外还是会尊称崔珏,免得给苏梨落下?受人攻讦的话柄。

苏梨没有回避关于崔珏的话题,她道:“是,我与大公子……也算是冰释前嫌了。”

秋桂没有多说什?么。

她也知道,崔珏权势滔天,又是一国之君。

苏梨只是弱质女流,和他?拧着干,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自家娘子能看?开,不自苦,便是最好。

苏梨擦干眼泪,连忙招呼两人入屋:“好了,别在外头聊了,都?进来说话吧!”

说完,苏梨还帮着那位护送秋桂、苏老夫人的车夫,一齐把行李挪下?车,送进东屋。

只是,在进屋的间隙,她眼尖发现车夫身上有种出征武将才挟带的速杀之气。

她心生警惕,问了一句:“你是行伍出身的军将?”

听到苏梨问话,车夫立马单膝跪地,同她复命:“回梨夫人的话,末将乃羽林中郎将张耘,特奉陛下?之命,护送荣国夫人一行人前来柳州。”

苏梨心中了然,她不免神色凝重,问:“单你一个,还是还有旁人在此?”

张耘效忠崔珏,自是听从君王军令。

崔珏与他?耳提面命,专程告诫过,往后他?便是苏梨的人,要唯她马首是瞻。

是以,张耘并?未有所隐瞒,他?诚实地道:“除了末将以外,院外还部署了一支由卫大人统领的百人死士。”

苏梨听得呆住。

她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窜上后脊,纷乱无章的思绪,在此刻串联成一条线,隐情呼之欲出,连苏梨的齿关都?战栗。

苏梨顾不得在人前遮掩身份,倏地肃声道:“劳烦张将军召来卫大人,我有紧要事想同他?商量。”

“是。”张耘不疑有他?,他?听从苏梨吩咐,以一声尖利呼啸,为?卫知言通风报信。

林隐心知事情败露,他?先一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了苏梨,“阿姐,此物归你。”

苏梨接过玉牌,仔细研究玉牌上笔画锋利的姓氏,那是一个用利刃镌刻的“崔”字。

是崔珏之物。

苏梨的掌心冰冷,良久问他?:“阿隐,你何时得到的玉牌?”

林隐没有隐瞒:“半个月前,崔珏走的前一夜。”

苏梨低头不语。

她颓唐地坐到椅上,怔怔出神。

屋外,夏雨连绵落下?,雷云在天际耀武扬威,电光闪动。

疾风骤雨,电闪雷鸣。

雷龙打?下?时,整座院子的瓦砾都因这声雷击,轻轻震颤。

卫知言很快冒雨赶到。

他?与苏梨素来有些交情,如今见她面白如纸,心中不免担忧:“属下?本想着,让苏娘子和老夫人寒暄一日,再一并?前往景州……眼下?苏娘子身份败露,怕是得即刻启程了。”

像是担心苏梨心生抵触,卫知言又抓耳挠腮地解释一句,“陛下?没想囚着夫人,陛下?只是想让属下?护送夫人一程,待时局稳定后,夫人尽可离去?……”

苏梨望向檐外吵闹的雨幕,不由笑了一声:“这般大方地放行,倒有点不像崔珏了……”

卫知言哑口无言。

苏梨想到往昔种种,想到崔珏曾在爱意懵懂的时候,身体最先做出反应,为?了护她,随她一同坠崖。

想到崔珏即便在外巡狩,亦要千方百计派兵抓人。

而他?口口声声恨她,要动手杀她,落笔的仕女图美?人画却娇艳动人,笔锋处处留情。

想到崔珏与她在无数个夜里,撕心裂肺地对?峙,恨不得杀了对?方。

恨至深,爱至深,他?服了软,竟也会低头,发狠地说出一句:“苏梨,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放过苏梨,对?于崔珏来说是一件多难的事……他?怎会轻而易举松手?太不像崔珏的处事风格了。

除非。

除非……

苏梨:“除非你家陛下?此番凶多吉少?,除非他?此番必死无疑,否则依他?的霸道性子,怎会甘心松手啊……”

卫知言叹气,心中暗赞苏梨的机敏。

至此,苏梨终于懂了近来崔珏的反常。

为?何崔珏在那几日,总与她在床笫里抵死缠绵。

为?何他?会说些事关生死的话。

为?何一贯不惧神佛的崔珏,也怕一语成谶,要三缄其口。

为?何崔珏忽然这般大方,愿意将苏梨奢求的自由一并?奉还。

因?他?大限将至,因?他?身陷囹圄,因?他?再也囚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