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啊,当?然疼啊,怎么会?不疼啊!

苏梨的双手紧攥成拳,杏眼赤红:“我很?疼、很?疼、很?疼……崔珏,我从?未这般疼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有我这么疼。”

苏梨心中?有怒意上?涌,烧得她头昏脑涨。

苏梨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

七岁的时候,她被接进?兰河苏家,当?她的小三娘。

苏梨战战兢兢,一心想当?好这个高门贵女,如此才能保下祖母一命。

家中?的大哥二?姐知道她不是苏幼荔,连话都不肯同她说,甚至嫌弃苏梨出身乡下,碰过的桌椅脏,不许她上?桌吃饭。

每到年?关,苏梨便?会?被关在那一间昏暗的寝室里。

因苏家亲眷太多,嫡母怕苏梨的事情败露,只能待她养大一些,容貌长开一些,再?带她出去见人。

苏梨受嫡母冷落,自然也?不得家中?仆从?看重,屋里的炭火早已用尽,连个暖手的汤婆子都没有。

隆冬腊月,苏梨冻得瑟瑟发抖,手上?冻疮也?开始发痒,酥酥麻麻地疼。

苏梨卷着被褥坐到门边,寒风自上?锁的门缝丝丝漏入。

苏梨太矮了,看不到烟火,只能隔着高高的红木窗棂,专心聆听屋外此起彼伏的烟花爆竹响动。

各院都得到了贺岁的花钱,大哥和二?姐还有嫡母给?的红包。

他们热热闹闹,欢聚一堂。

唯独舍下苏梨。

倒也?正常,因她本来就不是苏家人,她是个冒牌货。

可苏梨本该回自己的家,她也?很?想出门去看烟火,想和祖母一起围着暖灶,吃一碗酸汤饺子。

八岁的时候,苏家二?姐把周氏刚裁的一身罗云软绸扯坏了。

绸缎昂贵,二?姐怕挨母亲的骂,便将此事嫁祸给苏梨。

二?姐说,苏梨不过是乡下来的小丫头,眼皮底子太浅,明知不是自己的东西,还毛手毛脚乱碰,甚至想要偷她的头面首饰。

周氏心疼那一匹满绣的绸缎,又不喜苏梨一个外来的丫头,故意摆小娘子的架子。

“反了你!”她怒火攻心,竟往苏梨脸上?摔去一记耳光。

啪。

苏梨挨了打,半张脸都是木的,耳朵也?嗡嗡作响。

她的嘴角沁血,第一次眼中?生?出恨意。

苏梨的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周氏,道:“我的确家贫,可我不会?偷东西!”

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从?来都是拿野果野菜、山中?药材去换,或者帮人跑腿务农……她从?来没有干过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但苏梨身处高门深宅,在这里,主母便?是高不可攀的天。

苏梨胆敢顶撞周氏,当?然要受一番调教。

女孩家的颜面重要,周氏怕崔家人看出来,不敢再?掌掴苏梨,只能用细密的藤条皮鞭,狠狠抽打她的后脊、大腿.根。

如此一来,便?能保证苏梨吃到教训,又不至于让旁人看出端倪。

苏梨身上?没一处好地儿,她疼得要命,却不肯低头认错。

苏梨跪在寒冷的雪地里,膝盖红肿,已经冻到麻木。

苏梨支着颈子,肩负雪絮,不愿服输。

她昂首挺胸,如同一只引颈就戮的鹤。

尚存料峭风骨。

周氏管教不好她,只能冷笑?两声道:“你倒是个硬骨头,只可惜你祖母的骨头没那么硬……”

苏梨一听这话,心脏顿时被人抓紧了。

她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犹豫,咬牙膝行两步,抓着周氏的衣袖,苦苦哀求:“母亲,你不要罚我祖母……”

“滚开!”周氏甩开她,任她遍体鳞伤倒在雪里。

苏梨再?度爬起,抓住周氏,她忍下屈辱,含住眼眶的泪,她说出许多违心的话。

“是我……偷了二?姐的首饰,是我想试那一件衣裳,是我眼皮底子浅,母亲饶我一回……”

她开始认输,开始认命。

十岁的时候,苏梨学会?不再?落泪。

她以笑?容示人,她开始私藏一点微末银钱,她开始做逃出世家高门的美梦。

她坐在铜镜前,盯着镜子里那张初见雏形的美人脸,义无?反顾地举起了簪子。

尖锐的发簪刺进?下颌皮肉,鲜血刚滴落地面,秋桂便?尖叫一声,上?前抱住她的手臂。

“三娘子,你不能这样……三娘子,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