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不懂城里年轻人的观念,理所应当地把错怪在张母身上。
再后来,张国栋照旧我行?我素,逼得年迈的爷爷不得不留下来,照顾起张言之的饮食起居。
起早贪黑地打工做苦力?,省吃俭用,累出一身病。
头疼舍不得花钱,便咬牙硬抗着不去医院。
没承想,偏就倒霉。
碰上万分之一的概率,长?了个多余玩意儿。
病倒那日,正好赶上张言之的录取通知书下来。
肿瘤压迫神经,老人家半身瘫在病床,大口吸着氧,强撑精神拉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哆嗦着手腕在空中胡乱比划。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张言之看懂了。
他说的是
别管我,该死的人活不了,好好去上学。这钱咱不花,留着给你上大学用。
家里的积蓄都被张国栋败光了。
剩下那点,全是他们爷孙俩一点点攒出来的。
有爷爷捡破烂的汗水钱,也有他助学申请的补贴钱。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一万块。
张言之没动?,也不吭声?,任由老人自己折腾累了,等他睡去才喊来医生,眼?都没眨一下,就麻利交了钱。
……
痛感丝丝缕缕地传上来,张言之眼?睫颤了颤。
耳边的声?响渐渐清晰,他似乎听见,冯坷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再说,真要论起来,你爷爷的命又?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这不是还有你爸呢?诶对了,怎么没……”
对上他手腕醒目的那抹红,冯坷后头的话?卡在嗓子眼?,惊呼:“你的手流血了!”
张言之突然把酒瓶磕在桌面?上。
“抱歉。”
他猛地起身,缓了缓,喉结滚动?出声?:“我身体不舒服,失陪。”
老板动?了动?唇,似乎还想劝些什么,但?终究欲言又?止,只说:“以后要是还有需要兼职,记得来我这儿。”
他半开玩笑:“毕竟,用顺手了。”
张言之扯了扯唇,颔首。
冯坷站起来,和他握手,用肩膀撞了下他的,并了两根手指,从眉尾向上一滑,中二又?热血地行?了个标准的美式军礼,依依不舍与他告别,目送他转身离开。
这家大排档南北共两扇门。
他们这桌刚好在墙角,旁边就是大门,倒也不必绕远路。
但?张言之就跟没看见似地,径直提步,横穿一整家铺面?,就朝北边的小门处走?。
冯坷懵了,张大嘴巴准备喊,却被老板一把摁住。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张言之从那个女生的背后路过,擦肩而过的瞬间,脚步微顿了半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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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江清远和林依依陪黎梨回了宿舍。
快走?到楼底,恰好遇上拖着行?李箱慢悠悠返校的沈沐和邵小雅。
黎梨垂丧着脑袋盯着鞋尖,没注意,脑袋顶莫名奇妙就挨了一个爆栗。
她吃痛仰首,精神也回归大半,看清面?前人的时候当即便恼了。
“干什么!”
上下打量她两秒,邵小雅笑嘻嘻地歪头,凑近她眼?前:“哎呦,几天不见,我们黎总的脾气见长?啊?”
黎梨嫌弃推开她。
自觉无视她的不近人情,邵小雅自顾自地唉声?叹息:“不过也是”
她侧头,先和沈沐对视一眼?,余光绕过周围一圈,又?重新聚回黎梨身上,语气幽幽,半阴不阳地道。
“黎总日理万机,美女帅哥左拥右抱,忘了回姐几个的消息实乃正常。”
黎梨听不下去:“你有话?直说。”
闻言,邵小雅收了旺盛的表演欲,自然挽上她胳膊,拉着沈沐轻巧转了个身,面?对其?他两个人,嬉皮笑脸催促:“梨子,快介绍一下啊,这两位是?”
没等黎梨开口,江清远默了默,答:“江清远。”
静了两秒,他又?补充:“我们开学时见过。”
邵小雅不给面?子:“哦,没印象。”
“……”
夜风飘荡,场面?一时陷入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