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想和谁,但一句她想结婚就足以让他呼吸失序。

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还没开口问她想和谁结婚,梁烟已经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怀里。

那会儿两人已经大四,为了兼职方便,陈识从校内搬了出来,看着出租屋内简陋的环境设施,冷静下来的陈识,犹豫了。

自从考上大学后,陈识便婉拒了梁振华继续资助他学业的提议。

国家给每一个家庭困难但想读书的大学生都提供了助学贷款,他算了一笔账,如果能保持住暑期时的两个家教兼职,课余时间再打一份零工,不仅学费生活费有了着落,每月还能有结余。

他不是觉得梁振华出不起这笔钱,而是梁家给他的帮助,已经够多了。

在父亲意外去世,奶奶无法接受打击相继离世后,梁振华二话不说地为他的两个至亲操办了葬礼,又在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之时,主动把他接到北市,帮他转进了最好的高中。

梁振华资助了他两年,这份恩情连同花费在他身上的金钱,他都要还上很久。

眼下他刚还完助学贷款,手里的结余也只够支付未来半年的房租而已。

看着梁烟随手放在掉漆茶几上的昂贵手包,陈识忽然有些茫然。

他不想梁烟跟着他受苦,更不想连一个她喜欢的婚礼都给不了她。

但金钱上的巨大差距并没有让他心生退却,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空余时间几乎都被兼职所填满。

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会为了谁而停留,就在他急忙赶赴下一个兼职地点的某一天,隔着公交车泛黄的玻璃,他看见了从罗易诚车上下来的梁烟。

她依旧是那样的耀眼,即使是一条纯白的裙子也被她穿的格外好看。

公交车适时在站牌前停下,车上的人匆忙蹭着他的衣摆鱼贯而出,席卷起一阵蔬菜汗渍混杂的不知名味道。

看着从罗易诚手中接过奢侈品礼袋的梁烟,陈识想,那才是她应该有的生活。

在那之后,他很识趣地没再找过她,而梁烟大概也正陷入新恋情的浓情蜜意之中,也不再每天用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对他进行轰炸,两个人就这样彼此默契的从对方的生活中一点点抽离,不留痕迹。

而再后来,就是他接到她邀请自己参加婚礼的电话。

0022 无底线迁就(戒烟)

兴许是因为睡前喝了不少热红糖水,没睡多久,梁烟身上就渐渐发起了汗,外加上搭盖的薄毯闷捂,睡梦中的她皱着眉伸手扯开了毯子。

陈识从露台上抽完烟回来时,就看见她半掀起的睡衣下露出一截莹白的腰肢,此时薄毯已经团皱在一起被撇到床角。

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这会儿又正是体内细胞和病毒顽强作战的时候,担心她受了凉让病情加重,陈识阔步上前捞起薄毯展开,又严严实实地将半蜷起身体的梁烟裹了起来。

“不要……好热。”

梁烟眼睛仍旧紧紧闭着,手上却已经作势准备将毯子推开。

睡梦中被闷热打扰的不耐让她手上加了不小的劲儿,薄毯被唰的一下扔到脚边后,她又嫌弃地踢了两下。

陈识没辙,只得再次耐心的给她盖好,隔着薄毯将她的身体圈紧搂着。

原以为还要面对她抱怨的挣扎,谁知她这次反倒安静下来,潮红的脸颊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便抿着嘴又睡着了。

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尽管身体还处于浸泡在热汤之中的黏潮,但睡梦中的梁烟却发现,这一次,梦境里再也没有先前那些纷杂烦乱的琐事发生,因此这一觉,她睡得格外舒坦踏实。

梁烟醒来的时候,周身还是一片黑暗,厚实遮光的窗帘紧紧掩着,不透露一丝光亮进来。

坐在床铺上怔松了片刻,她光着脚下了床。

屋内没有人,趴在角落里的只只瞧见她,急不可耐地摇着尾巴跑来,用脑袋拱拱她的手心。

梁烟摸摸它柔顺的毛发,环视四周,看见了食盆里已经倒好的狗粮。

厨房里传来滴滴的声响,她走过去,打开闪着提示灯的电饭煲,蒸腾的热气混着米香扑面而来。梁烟垂下眼,片刻之后打开橱柜取出碗,盛了些黏糯的米粥。

餐桌上有摆好的清爽小菜,梁烟顺利地剥好一颗水煮蛋,开始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她记得是陈识抱她回来的,之后不仅给她冲了红糖水买了药,还被她强拉着手放到小肚子上让他揉揉。

他照做了,那样一个身高腿长的人就那么斜倚在床头,迁就着她,姿势别扭地揉起了她的小腹。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起,以至于她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想起他那声低沉的回应,梁烟低下头,手指捏着勺柄在碗中搅了搅。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在阔别了六年之久后,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毫无底线地包容她,迁就她。下雨天特地折返回来送她回家,生病了不声不响地照顾她一晚,甚至现在还留好了早饭。

是因为父亲曾经对他的帮助吗?

可梁振华当初只帮了他两年而已,金钱上的资助他已经还完,而从恩情上论,他欠的那些,也早在她身上还完了。

忘记了是从哪天开始,无论什么时候她有了麻烦和烦心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找他。而她从小自我惯了,脾气上来了想和他倾诉,哪里还顾得上管他累不累忙不忙。

一开始,陈识还耐心地听她抱怨,之后理性地和她分析问题。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要想让她消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认同她的观点,和她一起指责对方犯的错误。

梁烟还记得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和自己同样立场的吐槽时,她有多惊喜。要知道,在陈识那儿,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谁的不好。更不用说她当时吐槽的,是连自己都没有见过几面的隔壁班同学。

那会儿她正枕在他的胸口,一边埋怨,一边百无聊赖地撑开他的掌心,一根一根地玩他修长的手指。

听到他认同地说着是对方的问题后,便一脸欣喜地翻身骑到他的腰上,痞里痞气地曲起手指刮了下他的下巴。

“这才对嘛!陈言只,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交了女朋友你就得这样,不管到底谁对谁错,你都得无条件的支持她才行!”

然后呢?然后是在良久的沉默过后,陈识抬手护着她扭来扭去的身体,很轻地说了句好。

想到这儿,梁烟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就凭她一天几乎二十四小时地霸占着陈识,他哪儿有时间去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