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李雪被她弄得没法子,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拉着张月揽走到角落里,避开人群,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点没好气的神色。
“跟你说实话得了。”她从兜里又掏出几张票证,在张月揽眼前晃了晃,“看见没?这不是我的,是你家男人的。”
张月揽的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
她怔怔地看着李雪,看着她手里那几张薄薄的、印着字的纸片。
李雪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你家陆排长走的那天早上,天还没亮呢,就来敲我家门了,把我们家老周吓一跳,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他也没多说,就把这一沓钱和票塞我手里,让我别告诉你。”李雪学着陆振华当时的语气,声音压得又低又沉,“他说,嫂子,我媳妇什么都不懂,人也内向,我这一走不知道多久,你多费心,常去看看她,带她出门转转,别让她一个人闷着,吃的用的,缺什么就拿这个去买,别让她省。”
李雪说完,撇了撇嘴:“就这么几句话,说得又快又硬,跟下命令似的,说完扭头就走了,我喊他他都不带回头的,你说说,有这么托付事的吗?搞得跟我欠他钱一样。”
她嘴上抱怨着,可眼神里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屋外的喧嚣,柜台的叫卖,人群的嘈杂,在这一刻全部退去了。张月揽的世界里,只剩下李雪说的那些话。
张月揽的脸,从脖子根开始,一点点地红了,热得发烫。
“所以啊,”李雪把那些东西重新塞回她怀里,这次的力道很坚决,“你就安心拿着,这是你男人给你挣的,天经地义,他一个大老爷们在外面为国卖命,图个啥?不就是图家里的人能过得好点,安安稳稳的。”
回去的路上,张月揽一句话都没说。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些东西,一块新毛巾,一盒蛤蜊油,还有一个小小的针线包。
这些东西明明很轻,可她觉得有千斤重。
她能感觉到毛巾柔软的质地,能闻到蛤蜊油那股淡淡的、朴实的油香味。
这些触感和气味,都变成了陆振华的记号。
回到家,李雪把她送到门口就走了,临走还咋咋呼呼地嘱咐她中午记得用新买的黄瓜炒个鸡蛋。
张月揽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屋子里还和他离开时一样安静。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忽然觉得眼睛发酸。
那个在火车站,给了她一个沉重亲吻的男人。
那个在离开前,把麦芽放在她床上的男人。
那个在暗地里,为她打点好一切的男人。
是同一个人。
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陆振华。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他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颤,脸上的热度再次升腾起来。
第39章 暗处的窥探
陆振华离开的第三天,张月揽从那个小小的针线包里,取出了一卷白色的棉线和一根钢针。
阳光从窗格里照进来,落在她的膝头,很暖。
她坐在床沿,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试图给陆振华那件被刮破了一道口子的训练背心补上一针。
针尖很细,扎进指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嘶”了一声,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一点血腥味在舌尖上弥漫开。
她看着那件旧背心,布料被汗水浸透了无数次,洗得发白,摸上去是柔软又粗糙的质感。
上面有他的味道,一种混合着阳光、汗水和肥皂的、属于男人的味道。
她心里那股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升起的怨怼和恐慌,在这几天的沉淀里,慢慢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一种很沉,很满,带着热度的牵挂。
她开始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是不是又在太阳底下训练,汗水顺着他麦色的皮肤往下淌。
他吃饭了没有,晚上睡得好不好。
这些念头,让她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有了等待的意义。
她笨拙地穿针引线,一针一线,缝得歪歪扭扭。
麦芽趴在她的脚边,拿脑袋蹭着她的脚踝,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院子外,训练的口号声一阵阵传来,和着风声,成了这片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日子平静得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下午,她把洗好的床单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
白色的床单在风里鼓动,带着好闻的皂角香气。
她刚拍平床单上的褶皱,一个温和的男声就在她身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