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字“令嘉”。
将才她将写有自己表字的玉佩递与萧燃,即便他不认识“王雪衣”,也该认得她的表字。可这人却没有半分反应,压根就是对她一无所知,敷衍到连庚帖都懒得看一眼的那种……
沈荔一想到要与这样天差地别的一个人共度余生,便觉前路渺茫。
萧燃见她不搭话,也懒得再费神,吹了声鹰哨便扬长而去。
承明殿后有一处皇家园林,正值春日,花团锦簇。
女官于前方引路,沈荔始终与萧燃隔着一臂远的距离。
尚未走近,便已听到弓矢破空的咻咻风响。
只见一名紫裙贵女正在花丛间练习射艺,身姿高挑,气势凌厉,箭风带起落花蹁跹,香气与杀气共舞。
这是沈荔第二次见萧青璃。
这个皇权的实际掌控者此刻正松挽着倭堕髻,髻上只简单斜插了一支金簪,双袖以襻膊束起,衣无纹饰,素面朝天,汗湿的鬓发贴服在姣好的面容上,明朗得不像一个杀伐果决、挟势弄权的摄政长公主。
余光瞥见一素一艳,宛若陌生人般疏离的少男少女,萧青璃红唇一勾,瞬间拉弓转身,矢尖对准二人。
萧燃岿然不动,抬臂一攥。
风啸骤止,指间箭尾犹嗡嗡颤鸣,未开锋的铅镞离他的眉心不过三寸远。
修长的指节稍稍用力,箭矢便折断两截,坠落在地。
过招拆招,须臾之间胜负已分。
少年眉间染着狂妄:“皇姐的射艺生疏了。”
“好小子,是你身手又见长了!”
长公主萧青璃将长弓交予一旁的飒爽武婢,在萧燃的肩上拍了一把,方望向一旁颔首行礼的矜贵少女,“令嘉,好久不见。都是一家人,快别见礼了!”
“一……家人?”
萧燃的思绪尚未彻底转过弯,萧青璃已热络地拉起沈荔的手,笑颜明艳:“是呀,可不就是一家人吗!瞧瞧你们这对小夫妻,多般配呀!”
夫妻?
谁和谁夫妻?
短暂的静默后,萧燃骤然看向沈荔。
凤眸微扬,满是难掩的愕然震颤。
第3章 第03章 同归 比起做夫妻,我们……
宫苑暖香熏人,亭中鸦默雀静,透着几分诡谲的尴尬。
长公主萧青璃已取了束袖的襻膊,指间捻着金簪随意搔刮鬓发,明艳大气的凤眼来回扫视疏离僵硬的小俩口,忽而笑了:“你们莫不是,不认得彼此了?”
“没有。”
“怎会。”
少年夫妻异口同声,唇边的僵笑一提而逝,而后迅速恢复漠然。
萧青璃揣着明白装糊涂,忍笑道:“那就好!我原担忧你们刚拜堂便被迫分离,心有误会和芥蒂……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荔岔开话题:“长公主召我入宫,可有要事?”
萧青璃却亲昵道:“你同元照一般,唤我阿姊便可。”
阿姊……
沈荔有些唤不出口。
萧青璃也不介意,指尖轻抚金簪,将其缓缓插回髻中,噙笑道:“令嘉,你尚在闺中时我便听过你的雅名,是真的喜爱你,故不管你阿兄与母家的立场如何,我都会拿你当家人看待。元照这小子呢虽混了些,战场上是个活阎罗,可在家里,却是连只猫儿也舍不得凶的。他若敢犯浑,你尽管撒开手管教……”
萧燃皱眉,板着脸道:“阿姊胡说些什么。”
“你也是,收起那副军营做派。女孩子都是要人疼的,你这般三顾家门而不入,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萧青璃对他沉了语气,颇有几分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萧燃不甚在意:“别人嚼舌根,关我屁事。”
粗鄙之言惊得沈荔眼皮一颤,强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道:“郡王一心为国,自是军务要紧。”
心里却想着:他最好一直待在军营中,不必回府了。
“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家不齐,何以治国?”
萧青璃又换上笑颜,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婚姻如驱车,志同道合并驾齐驱,便可一日千里,事半功倍。若背道而驰,多生龃龉,则止步不前,甚至于分崩离析、粉身碎骨。你们俩,可别让这桩佳话成了笑话。”
沈荔心如明镜,自然听出了长公主的弦外之音:不管关起门来如何,在人前,二人都要演好这出鹣鲽情深的戏码。
毕竟士族多有反对长公主执政者,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这桩联姻却恰似一剂温补良药,既让天下人看到皇恩浩荡、而非皇权不容士族,又可彰显雷霆雨露、安抚世家之心,一举两得。
沈荔余光瞥向萧燃,萧燃已然不耐,起身道:“阿姊,我先走一步。”
“站住。”
萧青璃喝住他,示意道,“新婚燕尔,总分居两地怎么成?你既与令嘉见面,便一同送她回府吧。”
萧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