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不讲究生辰前“沐浴焚香、傅粉施朱”这一套礼仪,但马不停蹄在外奔波十数日,冲冷水澡到底不如热汤泡浴来得舒坦。
武思?回端着巾栉与澡豆进门,便?见自家郡王解了革带和衣物,仅穿着一条白绸亵裤,正弯腰试探池中水温。
暖色的?烛火打?在那片宽阔平直的?肩背上,镀亮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
“啊,殿下肩上的?淤伤还未消散吗?”
武思?回惊呼,“这般严重,定是?伤到肌理了。”
是?那日他们领兵围攻会稽余杭的?张氏坞堡,遭到了张氏族人的?激烈抵抗。武思?回那会子正在专心?引弓射敌,全然没注意到坞堡石墙上正有人投掷石块与木桩……
郡王及时推开了他,自己肩上却被木桩砸中,留下了这样骇人的?一片淤痕。
“大呼小叫什么。”
萧燃不甚在意地动了动肩膀,转身?时见武思?回满脸愧疚地杵在那儿,便?道,“去给本王弄碗虎骨酒来,推拿一番便?好。”①
“得嘞!”
武思?回放下巾栉,风一般跑了出去。
书房里有一张硕大的?虎皮,乃是?由郡王十四?岁那年亲手猎得虎头献给阿父,虎皮赠予阿母,虎牙则磨成吊坠给了阿兄……
然五年多?过去,郡王的?至亲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这一坛虎骨煎汁而?成的?药酒仍在。
武思?回小心?地倒了一碗药酒,一股浓烈的?醇香混着药材味冲鼻而?来,对活血化瘀、祛湿解郁有奇效。
走至庭中,他又顿住了脚步。
“若将药送去净室,多?半是殿下自己一个人解决了,连个心?疼的?人也没有。”
武思?回暗自忖度:“但是?自古以来都?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吃,何不将药酒送去寝房?王妃瞧见此物便?知殿下受了伤,必定心?软心?疼……殿下再趁机让王妃亲自按揉上药,一来二去,情投意合,此事不就成了?”
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
武思?回遂调转步伐,朝寝房行去,趁着傅母和侍女?们都?不在,郑重而端正地将那碗药酒放在了案几的?显眼处。
而后点点头,满意离去。
哐当
膳房内,传来了药碗打?碎的?脆响。
商灵抬起烫伤的?手指捏住耳垂,望着地上蔓延的?苦涩药汁,僵硬地、小心?翼翼地赔了个笑。
“我就说这药太烫,需用布巾包着才行……”
一旁的?侍女?慌忙收拾碎瓷片,哭丧着脸道,“眼下烫伤姊姊的?手不说,还洒了药,这可如何是?好?”
商灵忙抓起一包药材,蹲身?哄道:“别哭别哭,这里不是?还有几副药吗,咱们重新煎一碗好不好?”
侍女?嘟起嘴道:“姊姊说得倒轻巧,这药需得文火慢熬,要花一个时辰才能煎好呢!岂不误了女?郎用药的?时辰?”
“不会的?不会的?,女?郎眼下在梳洗沐浴呢,来得及。”
“真的??”
“真的?!”
商灵与侍女?重新架起药罐,心?道:应该……不会误事吧?
沈荔对此一无所知。
她?刚迈入净室,便?见屏风后闪过一道白花花高大的?身?影。
脚步一顿,她?下意识偏头回避,就听门外手捧巾栉香膏的?侍女?问?道:“女?郎怎么不进去?是?里头有人吗?”
内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咳。
萧燃披上亵衣,系衣带时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松了一处衣结,就这么松松罩着薄衫半遮半掩地转出了屏风。
“你要沐浴吗?”
少年站在那儿,松垮的?衣襟间隐隐露出壮实的?胸膛与腹部垒砌的?沟壑。
沈荔愣了愣,刚想表示自己可以稍后再来,便?见萧燃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先?去洗吧。池中热汤我尚未用过,里头是?干净的?。”
说着他朝沈荔走去,长臂越过她?的?身?侧去取置于案几上的?巾栉与衣物,状似无意地露出凹陷的?锁骨与匀称的?肌肉线条。
他对自己的?身?躯很自信,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只是?轻轻别过脸去,连一个正眼也没给他。
什么“被美色所惑”,沈荔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中柳下惠!
他竟然听信了阿姊的?鬼话,试图引诱……
话说回来,他不会连那些以色侍人的?家伙都?比不上吧?有这么不讨人喜欢吗?
萧燃越想越心?沉,敛目收拢衣物,披衣出了净室。
直至脚步声远去,沈荔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要说服萧燃正衣冠、明礼仪大概是?不可能了,方才那具肌肉隐现的?少年身?躯犹在眼前,雄性气息扑面而?来,逼得她?几欲不能呼吸。
她?将这种异常归咎于失礼的?窘迫,只能尽可能地调开视线,不去看那些想入非非的?地方。
太失态了。
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